远去的风景

                         ———悼翻译家王汶女士

                                       安武林

秋日清晨，阳光灿烂，凉风习习，北京一年最好的季节来了。周六，又到了我固定的淘书时间，兴冲冲就去了蔬菜市场。沿途看到小区茂盛的植物，心里有说不出的甜蜜。

秋深，秋意浓，一阵诗意涌上了心头。

到书摊那里，摊主对我说：“嘿，我给你留了几本儿童书，你看看，我知道，你准要！”

接过几本花花绿绿的老版本图书一看，呵，真是我喜欢的。

《迷宫斩妖记》，霍桑，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1983年2月出版。《爱丽丝奇遇记》，新疆人民出版社，1981年出版。《小布头奇遇记》，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1978年3月第8次印刷。哈，孙幼军的这本书，我手里至少有七八本了。每淘到一本，都要去孙幼军先生的府上，找他签名，顺便再“钓几条鱼”，意思是他会再送我他新出版的书。

当我看到已故翻译家王汶翻译的《森林报》夏秋两本书时，我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了。

这书是1961年排好的版，1982年出版的，首版首印。二十年的时光，一晃而过，期间经历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坎坷，想必那些有阅历的人都能想得到。但这不是我想说的，我想说王汶……

王汶是著名的翻译家，搞俄文翻译的。先前我并不了解她，这和我阅读的习惯有关，过去读外国文学作品，一般只关注出版社是不是权威的，而不大注意翻译家的名字。这个习惯后来慢慢改变了，尤其是做了出版工作者以后。

我经常会被出版社邀请，主编一些儿童文学书籍。加上自己创作和评论儿童文学，所以格外留意中外儿童文学作家、诗人和翻译家的名字以及作品。尤其是，现在编稿子需要作者授权，所以，经常要和别人打交道。

有一次，我阅读俄罗斯的童话时，注意到了“王汶”的名字。我发现她翻译的俄罗斯短篇童话非常有水平，而用俄语翻译俄罗斯儿童文学的翻译家，我是认识和熟悉的是任溶溶先生，还有韦苇教授。后来，我在老版本的《世界文学》和《外国文艺》上，也见过王汶的名字。所以，印象中，她应该是个老翻译家，但她是男是女我并不知道。还有其他什么翻译作品，我一无所知。

我编一套童话书的时候，想选王汶翻译的俄罗斯短篇童话，就是一两篇，但我根本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什么地方人都不知道。幸亏现在是网络时代，我一百度，王汶的资料不仅出现了，而且还有她的博客也出来了，正好，她的博客上有她的联系地址。在和她联系之前，我做了一些功课，这是非常必要的，我很讨厌那些编辑向我约稿子，连我写什么都不知道，没读过我一本书，说的话很没有水平还惹我生气，所以我粗暴地拒绝过好几个编辑。我也是编辑，向作者约稿子最起码要熟悉人家的作品和风格，这样才不至于说让作者生气的话。

我打通了王汶女士的电话，她是天津人。她的声音很爽朗，一点不像老年人，反而像是个中年人。我知道她对美食很有研究，而且很注意养生，并且还翻译过不少国外的科普童话。而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就是比安基的《森林报》。

我做了自我介绍，一方面是表达我想选她翻译的两篇俄罗斯短篇童话，另一方面想挖掘下她的出版资源。她很爽快地答应了我，选短篇一点问题没有。对稿费和样书一点不在乎，那种大度的确罕见。她很不屑地说：“就一两篇短篇么！”稿费样书有没有都无所谓。这一点，是老一代翻译家的优秀品德。那年，我去上海给任溶溶先生送稿费，他老人家高兴地说：“哈哈，还有稿费呀。多选多选，帮我传播传播。”

我想盯《森林报》，没想到已经被二十一世纪出版社拿走了。而其他的书，也被别的出版社拿走了。

     王汶女士翻译的作品，语言出奇地流场。那些俄罗斯短篇童话，语言如行云流水一般，显得很干净，我觉得她是做到了翻译家们恪守的原则：信达雅。

北京和天津很近，几次都萌生了去天津拜访她老人家的念头，但都被别的事情打扰了，没能成行，这是一个小小的遗憾。后来，在网上看到了王汶女士去世的消息，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悲痛。人生许许多多的事情，想做而还没做的时候，就永远失去机会了。

那一年到北京工作时，严文井先生还健在，总想着找个机会拜访下，但直到他去世的时候，都没有成行。

王文女士远去了，带走了她的声音；但她的名字，还像森林里的树叶一样在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