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阅读，总是一份艰难的自我超越

　　　　　　　　　　　　　　　　安武林

趁着女儿等大学录取通知书和等待开学的空档，我给她推荐了一批书。这些书都是当代西方文学的名著，是理所当然的经典。

人的成熟是需要一个过程的，阅读也如此。先前我是不能给孩子推荐书的，她总是厌恶地加以排斥。可能，她把我推荐的书当成了一种作业。这样的话，不仅阅读成了一种漫长的酷刑，而且那种阅读的自由和快乐是无从体验的。

我理解，所以我始终推荐她喜欢阅读的书。但现在，已经不同了。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作为一名大学生，应该具有的阅读能力和应该读的书她必须要认真地加以面对。不管是否喜欢，都必须那么做，这也是对自己应付的一份责任。

我很高兴，给她推荐了萨特的《厌恶及其他》，罗布格里耶的《橡皮》，海因里希·伯尔的《小丑汉斯》，卡夫卡的《城堡》。我给她的都是很朴素的老版本。那些书拿在手中，就沉甸甸的，给人以恬静之感。也就是说，心不静的话，是无法真正进入这些书中的。

女儿有一个同学，也很喜欢书。偶尔到我家里来。女儿告诉我，她同学喜欢黑塞的作品。我推荐了《彼得·卡门青》和《在轮下》。我诧异地说：“你同学真奇怪，能喜欢黑塞的书。要是阅读这些书，她越来越会讨厌城市文明的，而这些作品的主人公无一例外地是去城市里拼搏，谋取功名，结果都是以失败而告终，最终伤痕累累地回到了乡村。在这里，他们才得以宁静，才得到治愈。”

女儿兴奋地说：“是啊，我同学就是这样的人。”

阅读这东西，要么让自己变成宽广的草原，让自己的胸怀变得无边的广阔；要么就让自己变成小溪，纵深地强化自己的一切。

有一个晚上，我发现她在读洛夫的诗歌。我甚是惊喜，洛夫是我大学时代就喜欢的台湾诗人。

女儿的阅读速度很快，一直是这样的。据她说，《哈里·波特》她本人都读了好几遍。侦探的，推理的，奇幻的，魔幻的，穿越的，言情的，基本上都是流行的，时尚的。她开玩笑说：“老爸，我一看你看的书，要是我不认识你的话，我都能从中判断出你的年龄！”

那倒是真的，有阅历的人和没有阅历的人，年轻的和年长的对待阅读是有区别的，总有标志性的东西在里面。审美取向是不同的。她倒是代表了他们９０后的阅读特点。但我总以为，阅读，真正的阅读，总是一份艰难的自我挑战和超越。你不可能永远满足于浅阅读的东西，不能永远只读有趣的好玩的东西，永远只读流行的东西，更要读永恒的东西。

我总是有意无意地到女儿的房间走走，看看她桌子上摆的我推荐的书，随手看看她阅读的进度。女儿不喜欢给书折角（这是我的习惯，），她喜欢加个纸条或者书签什么的。我发现，女儿读的很慢很慢，我笑了一下，有沉重，有欣慰，有苦涩，感情很复杂。

我知道，阅读这些是很艰难的，甚至是枯燥的。这是另外一个世界。世界在我们面前并不总是阳光和鲜花，味道也不会总是甜蜜和芬芳。文学书籍也如此，许许多多经典，都可能像中药一样苦涩，但你必须吞服下去，如果你打算做一个有水平有层次有品位的阅读者的话。

我开玩笑对女儿说：“哎呀，这些可不好读。”

女儿笑嘻嘻地说：“老爸，你知道就好！”

我当然知道，峡谷的风景再美，花草再茂盛，溪流再淙淙，那也和登上山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要想看得更远，要想领略更广阔的美景，还是需要出力流汗爬上山顶的。这些道理，我是不用对女儿讲的，她那么爱阅读，什么道理不懂呢？

我只希望，她能做一个勇敢的登山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