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 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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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乡下回忆蝉育儿 |
分类: 散文 |
童年最有趣的事情之一,就是摸蝉。
我们从小从来不管蝉叫蝉,叫知了。很有意思的是,我们叫它的学名蝉,发出的音却是“山”。这是我们山西南部的方言。
在我印象中,蝉分两种,一种是鸣蝉,一种是哑蝉。但它们是同一个品种。如果按照体积大小、叫声的不同,还可以分一种,“压油蝉”。这种蝉体积很小,发出的声音不那么尖锐,相反,很悠扬。发出的是“压油”的声音。尾音拖的特别长,好像是抒情的什么乐器发出的声音。知了就有点儿刺耳和尖锐了。但这种压油蝉乡下很少能见到,我是从山里看到的。
知了体型大,肥硕,在它的背上有个“W”或“M”的英文字母,记不清是哪一个了。就像是一个签名一样。翅膀闪闪发光。身体黑亮。但那种压油蝉,似乎有点发绿,翅膀。身体看起来很单薄,就像营养不良似的,但它很机灵。我们摸蝉,摸的都是知了,而所谓的压油蝉,我们从来没摸过,也没有逮住过。大自然的一切,似乎都有短长优劣。大的笨重,小的机灵。造物主造万物,是很公平的。
夏天是蝉最活跃的季节,生命力最旺盛的季节。它们从泥土里爬出来,要完成一个生命蜕变的过程。我们摸蝉,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当它们刚刚从泥土里爬出来,爬上树的时候,我们带着口袋或者瓶子什么的容器,去摸它。那个时候,它们还是蝉蛹,没有脱去外壳,不会飞,所以一摸一个准。它爬行的速度很慢,一般爬到超过一个小孩身体的高度,就不再往上爬了,就会脱颖而出,变成真正的蝉,然后飞向高高的枝头。
故乡的小河边,有几排高大粗壮的白杨树。那是我们摸蝉的好地方。天快擦黑的时候,一切都朦朦胧胧的,那个时候,我们就开始去河边摸蝉了。白杨树银白的树身就像暗下来的雪或者白纸,只要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黑影,那准是知了。不过,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准确。比如,有时候就摸到了一个树疤,有时候摸的是一条毛毛虫。摸到树疤没什么,只是淡淡的失望,要是摸到一条毛毛虫,那会头皮发麻的。眼睛是看不清晰的,只能靠手感。那毛毛虫无论是软乎乎的虫子,还是长满毛的毛茸茸的虫子,都给人的感觉都像是触电一样,一惊,之后心便狂跳半天。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再摸蝉的时候就会加倍的谨慎。
有时候,我摸蝉的时候会碰到很多人。大家相互打招呼,偶尔还比一比,看你摸了多少,我摸了多少。有时候就我一个人。在乡下,童年是听着鬼故事长大的,所以,天一黑,不由自主会紧张起来。摸一会儿蝉,就会朝四处看看。四周很静,一声轻微的响动,都会引起我巨大的恐慌。所以,只要我感觉摸的差不多了,就赶紧回家。
回到家,把这些蠕动的蝉倒在地上,用脸盆倒扣着。或者用筛子倒扣着。如不然,它们从壳里爬出来,长出翅膀,会飞掉的。待到第二天,那些蝉都从壳中爬出来了,如果是脸盆中扣着的知了,因为缺乏足够的氧气,它们身体是绿色的,翅膀扭曲着,无法蜕变成真正的蝉。而这些蝉,就成了我们腹中的美味佳肴。或者用火烧着吃,或者用油煎着吃。那肉丝很细,很嫩,和我们吃的别的肉的味道大不相同。现在人喜欢吃野味,而知了算是纯正的野味了。
乡下树多,知了也多。地下好像埋藏着无穷无尽的蝉蛹。尽管我们就像无情的杀手一样,摸了那么多蝉,可是第二天,我们发现,在树上依然会有很多金子一样的蝉蜕醒目地爬在树上,似乎想让我们重温那条金蝉脱壳的成语。而那高高在上的脱壳而出的知了,得意洋洋地鸣叫着,好像在嘲笑我们一样。这蝉声叫的也很奇特的。
清晨,第一声蝉鸣,真像汽车发动机刚刚启动的声音,懒洋洋,慢悠悠的,然后就像上了高速公路一样,铆足劲儿开始奔驰了。之后,东西南北的蝉都开始鸣叫起来了。你不知道蝉在什么地方,到底有多少蝉在叫,好像天空中飞下一张大网,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蝉鸣的世界里。当你用眼光仔细寻找的时候,你就会发现那一棵柳树上会有很多只蝉,有的只抓住了一根细细的枝条,好像在打秋千一样。威风一吹,那蝉也在惬意地轻轻晃荡着。当你猛地蹬一脚树身,那蝉会惊叫几声飞快地逃走,然后撒下几点液体。后来才知道蝉的嘴巴下面有一根长长的吸管,那是吸树汁用的,而我总不大相信,那么软软的一个东西,如何能扎进坚硬的树皮里?相信不相信,但这都是科学的知识。而在夜晚的时候,偶尔会有一两声蝉鸣,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也做梦?或者是被恶梦吓醒的。
摸蝉,摸得是一份快乐,也许还有小小的成就感。而剩下的蝉蜕,我知道那是一种中药材,有小毒,但我更愿意相信那是一个嘲笑。笑我们总是缺乏耐心,让它们溜之大吉。然后一日一日地唱歌,气我们这些小小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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