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淘书叶永烈郑渊洁任大星路遥育儿 |
分类: 随笔 |
又是一个周日,到了我淘书的时间。
家里的电视欠费,停止服务了;小区的物业费开始收暖气费。生活中乱七八糟的事情,是不能忽视的。最重要的是,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所以,和太太商量,先去淘书,我淘书,她买菜,好在淘书和买菜的地点在一起。
我们的小区,有几个淘书小摊。原来我一直管它叫小地摊,后来读了孙犁的书话,才知道这个叫板摊。板摊,就是用几块门板对起来,下面用凳子支撑起来,把书平放或者码堆放起来的书摊。这里一共有四家,但每一星期都有新的旧书上市。这些书的来源,大学图书馆,小学图书馆,私人藏书,还有一些是作家和诗人自己的藏书。几乎我每一星期都有所收获,最多一次淘过三百多本,让摊主骑着摩托车拖着麻袋给我送到家里来了。最少的,也能淘到三五本,从未走空过,而且,我也不会让自己走空。走空的滋味就像贼没偷到东西一样,无限的懊恼和沮丧。
所以,每一次,我都留几本可要可不要的书。万一下一星期没什么可买的,就买走这些我留下来的书。这大概是我淘书的一个体会吧。那留下来的书,会让我想起小时候家乡柿子成熟的时候人们采摘柿子的情景,他们总要给树上留下几颗柿子。我想,这是一种美好的愿望,美好的祝福,也反映了人们朴实的储蓄愿望。
作为一个丈夫,我是不称职的。因为最烦的两件事就是陪太太买菜或者陪太太逛商场,太太知道我深恶痛绝,所以,从来不勉强我,即便给我买衣服,她也要反复动员我才能去一趟商店。自从我们在天通苑定居后,第一次买菜我发现这里有书摊之后,每周六我都积极踊跃地要求陪太太买菜。太太心知肚明,讽刺带挖苦说:“得得得,别说陪我买菜,就说我陪你买书吧。”无论太太多么严厉,话语多么难听,我都心花怒放,为书吧,为爱吧,失去一点小尊严没什么,这也算为大爱舍小义吧。但是,可怜了我那个小推车,不堪重负,用了半年不到,就被书压的变形了。
我本想买一个更大的更结实的车,但太太不允许,她用铁丝缠了缠,继续用。我们困苦的岁月就是这么过来的。会过日子的太太,真的是一件宝贝。看到那些会吃会玩会大把花钱的女人,我总在想这位太太的先生恐怕很辛苦,除非这位太太也很会赚钱,否则,不作拼命三郎这日子肯定是秋风秋雨愁煞人。
我们到了市场蔬菜,太太去买菜,我去淘书。这一次让我喜出望外,一下子淘到了很多书。这些书都是北京燕丹中心小学图书馆淘汰出来的旧书。有的品相还很好。像中国请您出版社1983年第一版第一刷的《文心》,这是叶圣陶和夏丏尊合作的。说到夏丏尊,有个小笑话。我和叶家后代叶刚是好朋友,我第一次买到《文心》的时候,我就兴奋地告诉他,我买到了叶圣陶和夏丏(gai)尊的《文心》,他好像不太高兴,对我说:“武林兄,是夏丏尊。”没想到,我说了几次,还是读gai音。他又气又好笑地说:“武林兄,你可是名牌中文系毕业的,可不能再读错了。”我哈哈大笑。我毫不犹豫地买下,这是复本,可以送朋友的。
令我心动的是,我竟然发现了路遥的《人生》,有两本,我全部买下。这个版本是1985年1月中国青年出版社第二次印刷的。封面很简洁,三联的范用设计一向是以简洁而著称的。更多的是,它触动了我心里温暖的记忆。太太一见,也惊喜地叫了出来:“呀,有这书!”我们年岁相仿,基本上都是从路遥写的《人生》那个岁月里过来的人,这本书写的也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事。樊发稼的《兰兰历险记》,有五本,我全卖了。记得他曾送过我一本,而好友孙卫卫也淘得过此书并让樊发稼先生签过名。后来我告诉金波先生的时候,金波哈哈大笑,说:“哈哈哈,哎呀,这可会让老头子高兴坏的。”我还淘到了阿城的《棋王》,作家出版社1985年第一版第一刷,家里有一本他的《闲话闲说》,读后觉得这个作家很值得敬佩,所以,两本都买下了。人民文学出版社在八十年代曾经出过“文学小丛书”系列,我有过几本,喜欢,这一次有好几本莫泊桑的《项链》,我悉数买下,那封面设计的素洁,淡雅,仅仅是色彩构成的。经典的韵味很足。还有茨威格的《象棋的故事》而广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二刷的《白先勇小说选》是生研所工会图书馆里淘汰出去的书,我对白先勇这位作家一向是青睐有加,有他好几本旧书。
比较幸运的是,淘到了叶永烈早年的儿童文学作品:〈谁的脚印〉,《侦探与小偷》,都是第一版第一刷的。还有任大星的《湘湖龙王庙》。刚刚给二十一世纪出版社“红色经典”系列写过书评,就淘到了袁鹰的《小红军长征记》……回到家,就得意地对女儿说:“帮爸爸数数,一共买了多少本。”女儿说:“108本。”我一数,是116本,女儿得意地说:“怎么样,差不多吧?”女儿蒙的差不多。我每一次买书回到家,就要大喊一声:“孩子,帮爸爸搬书到书房。”其实,我并不在意女儿搬不搬,我是希望她能对书有感情。都说润物细无声,我不知道自己点点滴滴的良苦用心,能否让孩子对书的爱一点一点多起来。
和太太在沙发上坐下来,开始谈《人生》了。那个年代,太太是县广播局的电视台和广播站的播音员,她见过太多太多高加林式的人物。而我,那个时候,也是一个“高加林”,给县广播站写稿子,稿费5毛钱,还要去县城去领。那个时候,我跟着大伯父去另一个县的镇上炸麻花,认识了两个不同镇粮站站长的女儿,她们也是厨师,很惊叹我高超的炸麻花技艺,所以,请我看电影《人生》。她们用绿军帽买了一帽子的葵花籽,我们边吃便看,看得我热泪盈眶。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我上火了,这葵花籽吃得我说不出话了。这成了我大伯的笑柄。
人生啊,人生。走了这么远,才知道路遥名字的意思,才知道我的人生被这个叫路遥的人写尽了。
我笑着说:“老婆,你看,买了这么多复本书。当我们老的彼此生厌时,我就给你装备一个书柜,我们都看各自的书吧。我们这个城乡结合了一辈子,你改不了你的小市民习气,而我也改不了我的农民习惯,我们还是看书好,都看书。”
哈哈哈,我和太太都笑了。那样的一天,肯定有的。不过,可能是夫妻共读一本书:《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