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轩讲绘本

                                         安武林

     作家写作，评论家评论，记者采访，而大学教授讲课，是天经地义的事。换句话说，是一份天职。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听教授们在很多人的场合做的讲座，如同参加万人大会一样，多一个我少一个我没什么区别，而我还有一个观念是：这种讲课，听也罢，不听也罢，算不上是真正的讲课，听不出教授们的真水平。而下面的听众的水平，也太参差不齐了。你听听那些听众向教授提的令人贻笑大方的问题，就知道教授们心里是多么得意了：嘿嘿，这些傻冒，真好糊弄呀。

             
                               曹文轩的习惯性动作

如果面对我一个人，那么他就会心里敲小鼓儿：这个学富五车、翻书万卷的安武林会向我提什么问题呀？他肯定猜不到的。这是玩笑话。我个人的意思是，如同功夫在诗外一样，教授们讲课的真水平，那是在讲座之外的。我很有幸，听过两个人讲课。一个是北大教授曹文轩，一个是上海师大梅子涵。我就像那个关门弟子一样，我的听是我一个人。不过，两个人的风格可是大不相同。曹文轩给我讲课，好像他在给博士后讲课；梅子涵给我讲课，好像他在给幼儿园小朋友讲课。这是两个人讲课风格的最大的不同。

曹文轩是个很平易的人，很随和的人，而学问――那不是一般的学问——是相当的有学问。我要吹牛说我学富五车、翻书万卷的话，他应该是学富十车、翻书十万卷了。记得有一次在他家，谈到我们一个共同的朋友，曹说：“我劝他多读点书，一个人不读书怎么行呢？老写，那可不行。”他惊讶的眼神真让我吃惊。似乎很不理解我们的朋友。可能是我个人治学的偏好和曹文轩有点相似，所以我特别能欣赏他甚至是崇敬他。大学四年，我基本阅读的是西方的现代派文学，这些成了我对文学认识以及喜好的最重要的参照系，虽然我搞儿童文学的创作、评论和出版，但我的阅读大部分还是在成人文学――尤其是西方文学上。所以，只要是曹文轩向我推荐的书，我一般都会认真拜读的。

我听过曹文轩讲课，是一个作家们的笔会。印象深的是，他那个硕大的喝水杯，子弹头形状的。他当时讲的是文学的美和优雅的问题。他着装颇为讲究，浑身上下大概都是名牌。而讲课的动作，极其优雅，并且很富有激情。他讲到日本的瓷器的细腻，那份感动，那份激动，那份惊喜，我印象太深了。作为出版社的编辑，我带他出去做活动，我聆听过他给小学生讲课，给教师讲课，给大学生讲课，我暗暗替他捏了好几把汗，他看到我紧张的样子，就笑了，说：“武林，别紧张，我有好几套语言系统哪。”事实证明，他很善于讲，我也确信了讲课是一门艺术，这门艺术需要和肚子里的学问相结合。这才是完美。如果肚子里学问少而又善于讲的那只是算个演讲家。

曹文轩是个很怪的人，这种奇怪是他总和流行与时尚保持着一种警觉的距离。或者说，他总是要慢上半拍或者一拍。幻想文学很热的时候，他不写幻想文学；幻想文学快要偃旗息鼓了，他来个《大王书》系列。绘本全国都热的时候，他不写；当人们看到绘本圈内热闹圈外冷清的时候，他倒开始写绘本了。很显然，他是一个想好了再做的人，不盲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创作心态平和。

有一次，我们去外省参加活动。在飞机上，他突然对我说：“武林，我最近写了10多个故事。”我好奇地问道：“是童话故事吗？准备写童话了？”曹说：“不是，这是绘本故事！我几乎读了半年的绘本，专门研究了一下，打算自己也写点。”我哈哈大笑，曹真怪，瞧瞧，他总是那么出人意料。我请他给我讲几个他写的故事，他绘声绘色给我讲了。一听之下，让我产生了莫名的感动，因为，在我看来，绘本应该是他写的那个样子。在飞机上，讲这样的故事总觉得不过瘾，毕竟，要顾及到别人的休息。

后来，我去他家的时候，他在明天出版社出的四个绘本刚刚出版，刚刚拿到样书。所以，他很兴奋。他泡好了两杯热气腾腾的绿茶，亲自放在茶几上；这是他的待客之道，这一点很容易让我想起大学的时候老师们讲的老师的故事。细节看人品，细节看修养，我是深信不疑的。我坐在沙发上，背后和四周都是他的书柜，欧式的装修风格令人很是惬意。他站着，开始给我讲绘本。他站着，但不是固定地站着，而且，还要走来走去。好像他在大学教室里讲课那样，而且还要看看他的讲课效果如何。我就是他讲课的镜子。他始终微笑着，声音抑扬顿挫，有时候为了配合表达的需要，还不时用力踩一下地板或者是做个手势。时而挥动右手，时而双手并用。很像一个交响乐的指挥。当他的两只手猛然向前推出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他的一幅照片，就这是个样子。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只有到最精彩处最忘情处最激动处，这个动作才会表现出来，好像是指挥最后结束指挥的最后一个动作的定格，很优雅。如果形象地说明白的话，就像一个人帮助别人推车一样。不过，他站得笔直，不弯腰曲背。我始终微笑着，聆听着，脑子里面还想着绘本在中国儿童文学界和出版界的是是非非。

他滔滔不绝地讲着讲着，突然来一句“武林，你喝茶”，我端起茶杯，他又开始讲，就像汽车刚刚开始发动的马达声，先低后高，语速由缓到急。这是第二个高潮，或者说第二课。讲着讲着，他自己先嘿嘿笑了。可能觉得吃亏了，他总讲，我白白享受。然后，他又转向另一个话题。这话我倒是漫不经心地听的，因为，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他的绘本书。用耳朵听他的话，用眼睛看他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