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站成一棵树

             金波

只有走进林中，你才能

真正地理解鸟儿的叫声

那是被晨光唤醒的声音

那是被露水润湿的声音

那是被花香浸染的声音

唱的是，树与树的故事

唱的是，叶与叶的亲昵

唱的是，花与花的秘密

愿站成一棵树，为的是

真正地理解鸟儿的叫声

赏析  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秘密，都有自己的个性和规律，都有自己的特点和特色，这要看我们从哪个门进去，用什么身份。数学家的眼里，树都是数字，化学家的眼里，树都是元素的反应，在木匠的眼里，树都是材料。我相信，在不同的人的眼里，树的意义和价值都是大同小异的，唯独诗人所了解的秘密是与众不同的。而且诗人和诗人之间了解的也是不一样的。我们可以说这是人性的发现，也可以说是艺术的发现。

     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在解读这个世界。

在这首诗里，诗人旗帜鲜明地说：我愿意站成一棵树。为什么呢？站成一幢大楼或者一朵花不是更好吗？大楼实用，而花朵可以带来芬芳。既然诗人是如此执著地表达了自己的信念，那么我们就要好好地看看诗人想站成一棵树的理由了。如果诗人的理由不能让我们信服，那么我们完全可以说：这不是一首好诗。 

     诗人缓缓地告诉我们，只有我们走进森林的时候，才能真正了解鸟的叫声。这话听起来是有道理的，但和站成一棵树有什么关系呢？森林里的鸟声和城市上空或者田野上的鸟声有什么区别吗？我们肯定有点疑惑，瞧，这就像是一场音乐会上的第一个音符，它缓缓地响起来了。平缓，沉静，坚定，给人带来疑问的同时，也给我们带来了迫切的期待。随之而来的第二段，就让我们目瞪口呆起来，那是一种排山倒海的力量向我们汹涌而来。瞧，三个排比句。排比句就是做这个的，无论在什么场合下使用它，它都代表着一种力量，或者说气势。从诗意的角度说，诗人选择的晨光、露水、花香都是柔性的物象，但这三个排比赋予了它们尖锐的力量，而鸟声，也不是我们通常意义上所理解的鸟声了，它有了内涵，有了深度，有了重量乃至美的意蕴。三个不同的动词传达给我们的感觉非常奇妙，第一个，光有声，第二个声音能被润湿，第三个声音能被浸染。三个排比和三个动词让这鸟声有了味道有了灵性有了湿意。

诗歌的灵动之气，通常就是指这个三句诗给我们传达出的感性的感受。

紧接着，诗人的笔锋一转，把鸟声又转化成歌声。而前三句的排比成了后三个排比句的铺垫。很自然，一气呵成。

又是三个排比句。我们相互比较一下，就会发现这两个排比的使用的侧重点有所不同。第一个重点落在动词上面，或者说动作上面。而后三句诗的重点落在名词上面。顺带说一句，故事和秘密是名词，而亲昵是形容词在这里做名词使用（这种表达的方法除了诗歌这种独特的文体可以使用，在其他文体上使用可能就是语法错误。如同不加标点的句子可以在诗歌中出现，而在其他文体中使用是不可思议的一样）。三个名词呼应的是鸟儿所唱的内容。亲昵在这里本身表达的就是友谊，但如果把亲昵换成友谊二字的话，那么这首诗的美感就会逊色很多。

如果说绘画是使用空间的艺术，那么诗歌就是创造空间的艺术。画家在绘画的时候要考虑如何使用画布上的空间，而诗歌则要考虑如何给读者留下空间让读者想象力来完成它。这故事，这亲昵，这秘密，需要我们像小说家那样去填充这些内容，这些空间。

最后，在两段很有气势的排比句之后，诗人嘎然而止，宣布本场音乐会到此结束。在这首歌里，我们可以详细地看到抑扬顿挫起承转合的技法之妙。其实，诗歌是最靠近音乐的艺术，这种起伏和节奏只有诗歌才有。是的，诗人愿意站成一棵树，我们也愿意，很愿意，和诗人一起倾听这鸟声的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