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首诗歌的阅读和鉴赏
(2009-09-11 06:2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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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诗阅读与鉴赏金波育儿 |
分类: 随笔 |
在这篇文章中,我选的是金波、王宜振、圣野和 刘保法先生的四首诗。金波先生在北京,王宜振先生在西安,圣野和刘保法先生在上海。两个北方的诗人,两个南方的诗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不仅仅写诗,不仅仅是个诗人。金波先生是大学教授,写诗,写歌词,写童话,写评论,也经常受出版社邀请主编一些儿童文学图书(不是一些,而是很多)。王宜振先生写诗,也写童话,近些年也写了不少的评论。圣野先生,写儿童诗,也写童话,我在八十年代中期读职业中学的时候,就很喜欢圣野先生的诗歌。刘保法先生写诗歌,写童话,也写散文。他们都是我的师长,我受益匪浅。我之所以把他们的名字按照南北划开,是因为我选择的这几首诗很有意思。金波和王宜振先生,我一人选了他们一首和春天有关的儿童诗,而圣野和刘保法先生,我一人选了他们一首和蚂蚁有关的儿童诗。
丁香树钻出了绿苞,
杨花如流苏般垂着。
我突然感受到
春天的确是悄悄地来了。
季节如轮子,周而复始,
大自然不见衰老。
年年期盼着春天的心情,
仍花一样鲜嫩。
仰望去年的鸟巢,
听不见嗷嗷待哺的呼唤;
那些柔弱的幼雏,
早已振翅飞得很远、很远。。。。。。
我在这里要声明一下,这首《早春》的诗并不是金波先生最有代表性的诗,但它同样也代表了金波先生的作品特点和风格。我只是想把它和王宜振先生的《初春》放在一起有趣一些,这样能让我们感受到诗人在同一个题目下是如何展开自己的想象的,选材并表达的。这两个诗人都写过不少关于春天的诗,可见春天是诗人们热情讴歌的对象,春天也能给诗人以灵感。但是,我们要注意,《早春》和《初春》的文字上的含义是一样的,但是,它表达出来的情感色彩却不一样。早春的早字语气强烈,初春的初则舒缓。前者有感慨的意思在其中,而后者则是平静地叙述。我们在没有阅读到诗歌的内容的时候,但从题目上,我们能得出这样的结论。这样的分析不是毫无意义的,因为诗歌的字斟句酌,每个字都承担着比在其他文体中承担的情感和意义都要多得多。只有这样精微细致地分析,我们才能领略到诗歌更多的魅力。
丁香树的绿苞是“钻”,杨树的杨花是“垂”,这两个动词传达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尽管都是动词,但前者由动态之感,后者有静态之感。如果说第一个“钻”给诗人的体验和感受是不确定或者说是诧异的话,那么第二个杨花的“垂”字,就像一个静态的参照系一样。况且,诗人的目光观察植物和寻找春天的痕迹的顺序是由下到上的。大家都明白丁香树和白杨树物种的区别,最起码的是白杨树高,丁香树矮。这样描写的顺序,也符合人日常观察事物的习惯。有谁走路是两眼看天的吗?我相信没有。有了这一动一静一低一高的参照,诗人完全可以确定:春天的确是悄悄地来了。这句话也向我们传达出了另一个信息,也就是说诗人对于春天的观察是偶然的,不经意的,否则他不会使用“悄悄”一词。由于作者使用的是确定词:的确是,那么我们可以断定在此之前——至少是没有认真观察丁香树的绿苞和杨花的时候——诗人对春天来到没来到是不确定的。那么,我们的眼前就会出现一个诗人凝目观察植物的形象。诗人已经向我们表达了他的感受:突然。是的,很突然。
我们要注意一点,人们都习惯地接受了一种说法,诗歌具有跳跃性,但它也有内在逻辑上的关联性。想象也是顺着一定的路线飞扬着的。它有顺序,有层次,有延续性和关联性。诗人在第一段中,确定了春天到来的事实,那么在第二段已开始,诗人很自然就转向了对季节以及大自然的思考。这也可以说是由小到大,由近及远,诗人的思绪是这样飞扬的。时光虽然在流失,但春天每一年都会到来。所以,它给诗人的感觉是大自然永远不见衰老。套用泰戈尔的一句话说,大自然是永新的风景。这个时候,诗人感慨地想到了自己期盼春天的心情,在这里,诗人使用了一个形象而又精妙的比喻:花儿。更为传神的是,诗人没有借用或者说展示花儿的美丽和芬芳,而是展示它的鲜嫩,以此来形容他期盼春天的心情。这个精妙的比喻虚实相间,既可以是眼里看到的,也可以是心中想到的,无论指向哪一种,它们都可以完美地交融。我们很自然地就能把早春、花儿、鲜嫩这些词生动地排列在一起,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甚至都不用动我们想象力的一个细胞。
在这里,我要向大家说明一个问题,也就是说,诗歌这个独特的文体,在字词的使用或者表达上,有其非常特殊的一面,这在别的文体中是无法看到的。比如说,形容词当名词使用;比如说,句子的不完整性。像“丁香树钻出了绿苞”这句话,按照散文或者小说的表达,就会变成“丁香树上钻出了绿苞”。如果是小说或者散文,那么会被人指责为句子不完整。而在另一句“仍花一样鲜嫩”中,散文或者小说的表达是“仍然像花一样鲜嫩”。从这两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例子中,我们就可以看出诗歌在字词使用上的特殊性。它简约,富有概括力,高度浓缩。这在别的文体中是极少出现的。
在这首诗歌中,诗人情感的反复的咏叹,给了我们一种不断起伏和交织交溶的感觉,眼里所见,心中所想,巧妙地缠绵地纠结在一起。真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柔软和坚韧。诗人也没有剪的意思,更没有乱的意思,我只是想表达这种情感的密集程度和强度。在“年年”之后,是“去年”,诗人的脑海像影片一样闪过了许多难忘的镜头,我们可以想像,诗人在不同场合不同环境面对不同的植物对春天所产生的不同的遐想,但有一点是坚定的,始终没有改变的,那就是企盼的心情。在这里,我们似乎也感受到了岁月和时光的流失。诗人把目光最后定格在“去年的鸟巢”上。这样,诗人飘的遥远的思绪又被拉近了。“鸟巢”这个意象无论是古体诗,还是西方现代派诗歌,都是一个经典的艺术形象,但不同的诗人赋予它的寓意是不尽相同的。亭台楼阁依然在,物是人非空悠悠,同样可以适用于“鸟巢”这一意象。如有有鸟,我们可称之为“实”,而无鸟之巢,我们可以视之为“虚”,这要看诗人想表达什么,如果有两只小鸟,我们可以想象到友谊、爱情,几只小鸟,可以想象到亲情的温暖,和谐,幸福等。唯有这空巢,内涵最为丰富。诗人可以赋予它很多很多内容。
在这里,诗人联想到的是鸟孩子因饥饿而发出的呼唤之声。早春,鲜嫩的花儿,幼雏,都被诗人赋予了生命的内涵,毫无疑问诗人对其是充满惊喜之情,并热情地赞美它们的。接下来,诗人感慨那些幼雏已经长大,飞向了远方。诗人似乎是在不动声色地向我们叙述这一客观的事实,但实际上它包含着诗人浓烈的情感,这种情感是复杂的,如果它很明朗或者说很具体的话,作者在诗歌中不会使用省略号,而应该使用句号。那么按照我的理解,我们来还原一下诗人所想到的东西吧,或者说用我个人的想象和经验解释或者说挖掘一下诗人诗歌中隐含着的意思。我们可以确定,这只去年的鸟巢,诗人是可以经常看到的,我们假想它是在公园里,或者是自己居住的地方的院子里的树上。正因为如此,诗人才会有精细的观察。而现在,鸟巢依然还在,但小鸟已经长大,远去了。从春天的意义上说,早春之后,草绿花开,很快就会热闹非凡,一个盛春,一个艳春就会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这个早,丁香树,杨花,只不过是信物,或者说参照和证明而已。如果仅仅如此,那么诗人就不会有那么多感慨了,情感也不会有那么浓烈了,尤其是,诗人不会忧伤了。请注意,我使用了忧伤一词,但这个忧伤一词并非是消极意义上的忧伤,或者说是灰色情绪,事实远非如此。如果单从诗人的诗句中,我们是感受不到的,但它却符合真实的人性,人情,人理。时光的流失,生命的成长,是一种客观的存在,或者说是自然的规律。我们既不能改变,又无法抗拒。我们只能感慨一下下。古代诗人,常常喜欢借物言情,言情寓物,或言志。而这首《早春》的诗,也不能例外。在这个并不美好的春天,请注意,是早春,还没有什么美好可言,百花还没有盛开,诗人看到的是杨花,草木还没有郁郁葱葱,诗人看到的仅仅是丁香树上的绿苞。这些美丽吗?不美丽,甚至可以说有点丑陋,尽管我们可以从其中想象美好。
在这首诗中,有孤独,失落,无奈,思念的真实成份,请注意一个身份,诗人还是一个父亲。儿女们长大了,自然要去远方,就像这些小鸟一样。鸟巢,空巢,差不多是天下很多父亲的一种现实的写照。他们会想念自己的孩子,也会牵挂他们,祝福他们,还会经常回忆他们小时候的情景。当然,也有自豪和骄傲的感觉在里面。所以说,这首诗歌表现的内涵和情感是丰富而又复杂的。这首诗歌一共只有十二行,很精致。精致,是金波先生诗歌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十二行,作者使用了三个比喻句,流苏,轮子,花,其中还有一个象征的句子,鸟巢。鸟巢象征着家。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儿童诗的一个很重要的特点,那就是形象化的问题。采用修持手法使诗歌抽象的情感或者说思想变得形象一些,具体可感一些。使用最频繁的当是比喻和拟人以及夸张,而象征很少用或者说不用,因为它有理解上的难度。成人诗歌――尤其是西方现代派诗歌中——象征手法是经常使用的一种修辞手法或者说表现手法。在金波先生的《早春》诗歌中,鸟巢这一象征的意义是很容易理解的。
我的许多诗,没有明显的儿童诗和“成人诗”的区别,全凭写作时的感觉而定。但由于写儿童诗较多,所以写出来的诗大多被归入“儿童诗”之类。像这首《早春》,我眼中的春之萌动,是有童年的感觉的,“丁香树钻出了绿苞”“杨花如流苏般垂着”“春天的确是悄悄地来了”“年年期盼着春天的心情,/仍花一样鲜嫩。”这些都是一个敏感的少年人的体验。在我看来,诗的功能,一是唤起体验过的感情,二是培养敏锐的感情体验。
在最后,我想说说这首诗歌的主题或者说中心思想。第一个意思,这是一首借物言情的抒情诗。第二个意思,它表达的是对大自然的热爱和感悟。第三个意思,表达的是对时光流失和生命成长的思考。第四,是诗人惘然若失的情绪的自然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