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植月亮树的人
                                   施 亮
   
    安武林的校园诗歌曾经闻名一时。所以，他的儿童文学作品里，无论是散文、童话、小说，乃至于品论文字，背后都蕴涵着浓厚的诗意。他最近在人民文学出版社新推出了小说集《友情是一棵月亮树》，这部书也可称是青春文学，作者用诗的意境刻画了一个个少男少女的清纯形象，表现出一颗颗天真的童稚心灵，描绘到一派大自然的天籁世界。
   《泥巴男生》是这部书中唯一的长篇小说，故事情节简约，人物也不多，具有着谐情常韵的散文叙事风格。主人公米果儿是一个真诚又腼腆的少年，他有些忧郁，有时又笨拙，但有着一颗善良的心。作者描绘的一个细节很传神，每当米果儿受到伤害，他的好友替他抱不平时，米果儿总要拉着好友说，“来，咱们下一盘棋吧。”仿佛需要安慰的不是他自己，倒是旁人。米果儿常常被同学们捉弄，在社会上也一次次受欺骗，世俗污秽却不能蒙垢他那水晶一般的心灵；他充满烦恼和痛苦，也有着青春情感的隐秘颤动与忧伤，可处在复杂矛盾的现实生活中，这个少年终于成长历练起来了。小说最后结尾是含有寓意的，米果儿练习骑自行车，又笨拙地摔倒了，伤口流血不止，同学们正替他担心，他却扯了一把野草止住了淌血。“米果儿就是这么不可思议啊！”米果这个形象让人感动，他具有某种“守望者”的情怀，又怀着当代少年所特有的孤独、惶惑和忧郁，充分反映了我们面对这个灯红酒绿社会的苦闷心态。
   儿童文学评论家李东华说，“在安武林的所有故事背后，都跳动着一颗善良柔软的心。”但是，这种温柔，却是“有硬度的温柔。”这是她谈及安武林的童话时所说的。当然，对安武林小说的评价亦可如是说。《点灯》写一个先天双目失明的盲童石娃，日日盼望着二虎哥到家来给他读书，讲故事；但是，二虎哥病逝了，永远不能陪他了，石娃却痴情期盼二虎哥的出现……从淡淡的文字叙述中，字里行间可感到令人心悸的悲哀，还有儿童心灵的敏感孤独；《钥匙》则写一个憨厚、朴实的学生王明，偷来了班长掌管的教室钥匙，天天把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可他的心意却不被大家理解，反被老师训斥与羞辱。这个故事具有深刻寓意，那位老师粗暴丢弃的，恰是打开孩子孤独心灵之门的钥匙；《千纸鹤》细腻描写了一位少女失去挚情好友的心理痛苦，由于她自己性格软弱，出卖了好友的秘密，长期处于内疚与惆怅中，只好叠了一千只纸鹤纪念那一段友情；还有《我是米拉儿》，勾勒出一个带点儿痞气的男生米拉儿形象，他爱打架，爱恶作剧，尤其喜欢跟女同学捣乱，惟有对一个女生玉莲怀有隐秘爱恋，有一回，解救被歹徒劫持的玉莲时，他无意说出了自己的痛苦秘密：他的父亲原是个被枪毙的罪犯！后来，是少女玉莲的温情融化了米拉儿心内孤寂的坚冰。在这些短篇小说中，我们可感受到作家安武林笔下流出的温情，饱含着宽厚与善良的温情，有棱角又有硬度的温情，充满了悲天悯人情怀的温情。
   明代思想家李贽曾经创造了“童心说”，这是从王阳明的“良知说”挖掘出，又反其意而用之。王阳明的“良知说”是“天理”的人格化，李贽的“童心”则是不受“天理”蒙蔽的真诚之心，或者说是挣脱世俗礼法束缚的个性自我，其精髓为“真率快乐”。安武林的小说《歌手》中的少年主人公刘行歌，就颇具有这样的性格特点。他“高而瘦，白净面皮，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标准得无懈可击。他有一双忧郁的，玩世不恭的大眼睛。”他虽然爱唱，还爱改编流行歌曲，但他不合流俗的我行我素风格，却招来了同学们的嫉妒与排斥，引来了心胸狭窄者的诽谤和算计，以至于在班长选举中落选。安武林的笔并不躲避孩子们世界的阴暗面，揭露了这个时代儿童心理病症，比如孤独、冷漠、自私、狂妄和猜忌等等。刘行歌的一片真率之情，不拘行迹，却被同伴看成是故意出风头，作为攻击他的口实。于是，他默默流泪，最后离开了实验中学。这篇小说是有一定思想深度的，直面复杂的少年心理世界，一片真率又有着厚重的人生哲理。安武林也是个栽种“月亮树”的人，友情是要用真诚来浇灌的。他在《友情是一棵月亮树》中塑造的外号“狸猫”的中学生，也是带点儿玩世不恭色彩的少年形象。他喜欢替同学们写情书，“杀伤力”还挺强，可有一回，他射出的“丘比特之箭”却由女生汤米又射回，他无法躲避了，无意中栽种出一棵“月亮树”，从友情之树或许会成长为青春初萌的恋情之树。这篇小说具有安武林的青春小说的某种特色，善于描绘少年情感的变幻，善于感应少年心灵的微波，善于把握少年脉搏的律动，笔调细腻清丽又意境深远，这与他深谙少年儿童心理的“诡迹”是分不开的，正如儿童文学作家李学斌所说：“作品中，他没有无病呻吟的矫情，更没有故作姿态的深沉，所有情感都来自个人俯拾皆是的成长的体验。”这是安武林的儿童文学作品受到小读者们喜爱的原因。因为他真诚，所以他与孩子们心心相连。

 《友情是一棵月亮树》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8年1月第一版   定价  22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