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爱
　　　　　　　　　　　　　　　安武林
　　最初的爱，就像初恋一样，令人难忘。
　　很多人都喜欢人生的第一次，第一个吻，第一封情书，阅读过的第一本书，如此等等。因为人的一生，总受这样和那样的局限，不可能有很多机会去寻找第一次，所以，就有了哲人的一句话：人生就是一个重复。
　　但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重复，比如说喝酒。人生没有两杯相同的酒。时间，地点，背景，人物，它和喝酒的关系非常密切。
　　　那天在福丽特商业街的一家面馆吃饭，一个情景吸引了我的注意：一个老者和一个小孩相对而坐。小孩一只单腿盘着，一只腿摇晃着，似乎很惬意。他们的面前各放了一瓶啤酒。他们各喝各的，谁也不看谁。
　　可能是我看的过分投入，老头子察觉到了。他抬头对我笑了一笑说：“这是我孙子。”这个小家伙虎头虎脑的，在五年级读书。尽管我认为啤酒根本就不是酒，但这个场景还是深深地打动了我。它触动了我柔软的心灵，心灵中最初喝酒的故事像啤酒的泡沫一样弥漫开来。
　　我爷爷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酒仙。我对酒鬼这个词始终不太喜欢。据母亲说，爷爷年轻的时候，一顿能喝三、四斤白酒且不醉。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酒量也慢慢递减了。但每顿饭，爷爷最少也要喝上二两白酒。从未中断过。
　　我很奇怪，别的文人笔下的酒鬼，都是面黄肌瘦，但我爷爷出奇地健壮。他喝酒的时候，喜欢来上一盘猪头肉。在七十年代初，每顿能有个猪头肉吃，那实在是个奇迹了。也就因为如此，父亲和母亲没少在背后唠叨，说是我们家境的败落全是爷爷喝酒喝的。
　　我不承认，到今天为止，还是不承认这个说法。我们家是太穷了，而和爷爷喝酒是没有关系的。平日，我很喜欢爷爷身上的酒香的味道。而喝黄酒和啤酒、葡萄酒的人的身上，就不可能有酒香的味道。
　　爷爷喝酒，姿态很是享受。每次我看到他喝酒的时候，总是会奉献上崇拜的目光。爷爷有时候也会把杯子伸向我：“来，喝一口！”母亲，奶奶像两道栅栏，她们总会严厉地制止我。她们觉得我太小，五年级嘛，当然不能算大了，在美国，恐怕都是受保护（禁止喝白酒）的对象。她们总说酒很辣，没喝过容易醉。醉酒的人我是见过的，
　　在大街上，隔三差五，就能看到喝酒醉了的人。红白喜事，更是少不了醉酒的人了。他们不是走路趔趔趄趄，就是嘴巴骂骂咧咧的，而那醉的厉害的，就像是一个大病的人一样，被两个人架着，拖着，送回家去。由于这些可怕的场景，恐惧的场景，我始终不敢品尝白酒。
　　五年级那年冬天，天气似乎特别冷。我终于忍不住了。在上学的时候，我偷偷拿出爷爷的小酒瓶子，灌上一点白酒，塞进书包里了。爷爷有一个小扁瓶，他每次外出的时候，都要灌满酒带上。这个瓶子能装二两，便于携带。后来，我问爷爷的时候，他告诉我说这是二锅头的小酒瓶。但爷爷装的酒就比较杂了。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爷爷喜欢喝烈性白酒，酒精度比较高的白酒。
　　我揣上这个小酒瓶，像揣了一只小兔子似的，既兴奋又不安。在下课的空档，我一个人偷偷跑到操场上，瞧瞧四下无人，就喝了一口。老天爷，我的喉咙里就像吞下去了一团火，辣得我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过一会儿，火就开始向四处散开了，浑身暖洋洋的。看来这个白酒并不可怕。但我忽略了一个小细节，就是白酒的味道很浓烈，很容易被别人闻出来。
　　我和一个同学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奇怪地惊叫了一声。他问我：你是不是喝酒了？我说：没有没有。一边说一边想逃走。结果他一把抱住我，轻松地从我口袋里掏出了那瓶酒。
这家伙拿上酒瓶飞奔而去，一边跑一边喊：“安武林喝酒了，安武林喝酒了。”老师和全班同学都知道了我喝酒这件事。不知道老师怎么想的，竟然派那个学生一个光荣的任务，让他告诉我爷爷我喝酒这件事。
　　　没想到的是，他告诉我爷爷的时候，我爷爷很高兴。他不耐烦地说：“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老师吧！”那个学生灰溜溜地走了。
　　　我很好奇，想知道我喝的是什么酒，爷爷说是洋河大曲，是一种名酒。这种酒爷爷是买不起的，是一个多年未见的远房亲戚送给他的。
　　而我喜欢喝白酒的历史，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