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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本
罗汉接了一碗酒, 走到我奶奶身边说: “掌柜的, 尝尝你家的新酒吧。”
唢呐董: “要喝得全喝了。”
王嫂: “九儿, 喝吧。”
我奶奶接过酒碗, 竟一连气将酒喝得净光。
众伙计: “掌柜的, 海量!”
我奶奶: “我从来没喝过酒。”
王嫂: “九儿, 你还真行啊。”
王文义恭维道: “要是练练能喝一篓子。”
众哈哈大笑。
罗汉笑着, 看着我奶奶。
我奶奶面色鲜亮, 看着罗汉笑。
画外传来我爷爷冷冷的声音: “好! 痛快, 痛快。”
我爷爷冷笑着大步走进酒坊。边走边说: “痛快, 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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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义招呼道: “兄弟, 过来啦。”
我爷爷没搭腔: “真痛快呀。”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罗汉对我爷爷说: “喝碗新酒吧。”
罗汉走到酒流前, 接了碗新酒递上, 我爷爷一把将碗推开。他一连气地将
四个酒篓排成一列, 解开裤子, 对着酒篓尿起来。
唢呐董: “哎, 干什么?”
罗汉默默地走到一旁, 蹲下。
我爷爷撒完尿, 走到我奶奶身边。
我奶奶抬眼看着我爷爷。
我爷爷: “你看着, 我给你出甑!”他转身走到甑前, 一人将巨大的甑盖
吊起。一时间热气蒸腾, 热浪灼人。他随手抄起一把木锨开始出酒糟。
酒糟一锨锨飞来, 打得众人步步后退。
罗汉看着, 脸上没风没雨。
我奶奶满面红潮, 只顾看我爷爷。热腾腾的酒糟雨点般洒在她面前。
我爷爷出酒糟, 像热浪中的一条红鱼。
我爷爷车轮般舞动双臂。
我爷爷转身望去。
我奶奶亢奋的目光望着他。
我爷爷扔下木锨, 走到我奶奶面前, 拂了拂她肩上的酒糟, 然后缓缓地夹
抱起我奶奶, 向小院走去。
众人看呆了。
我奶奶的一只手臂, 轻轻勾住我爷爷赤裸的背。
小院门关上了。
夜。罗汉一人在院中走动。
他忽然抽动了几下鼻子, 似乎闻到了什么味, 他朝酒坊走去。( 出画)
罗汉抓了一把酒糟闻了闻, 扔了, 寻味而去, 发现散出异香的竟是我爷爷
撒了尿的酒篓。他急忙找到一个酒提, 从酒篓里打上一提酒来, 用舌尖尝了
尝, 然后又果断地喝了一大口。他面露惊喜之色, 抱起那篓酒, 抽脚便走。
    罗汉兴冲冲抱酒篓疾走。
罗汉兴冲冲奔到我奶奶屋前。将
酒篓放下, 拍门大叫: “掌柜的, 掌
柜的! 大喜啦, 掌柜的, 大喜啦!”
    画外“我”: 我爷爷往酒里撒
尿, 这本来是恶作剧, 可说来也怪,
这几篓子酒倒成了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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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户上的灯亮了。
门开了, 我爷爷半身赤裸, 满面红光地出现在门口: “是罗汉大哥, 同喜
同喜。
罗汉一愣。
二人无语。
罗汉像没看见我爷爷似的, 冲窗户说道: “掌柜的, 大喜啦, 酒成了, 我
在烧锅上十几年, 从来没酿过这么好的酒。”
窗户。屋里没有声音。
画外罗汉: “掌柜的, 给酒起个名吧。”
罗汉目不斜视: “人记姓, 酒记名啊。”
我爷爷进屋去了。
窗户, 半天传来我奶奶慢声慢气的一句话: “咱这地界叫十八里坡, 就叫
它十八里红吧。”
罗汉站了一会儿说: “九儿, 十八里红搁在门口了。”说完转身离去。( 出
画)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奶奶“九儿”。
    大门洞前, 飘着一面酒幡。
崭新的酒幡, 上书“十八里红”
四个大字。( 叠化)
酒幡已经破旧。
大院里车水马龙。大挂车、小推
车上装的都是贴着“十八里红”的
酒篓子。
    画外“我”: 我罗汉爷爷当天夜
里就走了。
画外“我”: 一晃九年, 我们家
的十八里红出了名, 我爹也九岁了。
人们都说我爹是高粱地里出的野种。
那回老家99岁的王奶奶见着我还说:
“一亩高粱九担半, 十个野种九个混
蛋。”
    一个伙计在滚一口缸, 缸滴溜溜地在他手里滚得像只大陀螺。
大缸滚到院中, 摆平了, 一个穿红裹肚的男孩子从缸里爬出来, 这是我
爹。我爹糊里糊涂又自己转了几圈后, 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在缸里转晕了。
我爷爷推着一车酒过来。
我爹从一口缸里爬出来, 翻身又爬进一口缸。在里面大喊: “娘! 娘!”
我奶奶乐咪咪答应。
我爹又爬进一口大缸, 继续喊: “娘! 娘!”
我奶奶答应。
突然我爹哭起来。我奶奶急忙跑过来。( 入画) 用力将我爹从缸里捞出
来, 原来缸里全是酒! 我爹一身挂红, 湿漉漉的像个赤鸡。他“哇哇”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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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爷爷看着我爹笑。
我奶奶边擦酒边哄着我爹。突然我奶奶感到了什么, 一抬头。
门洞边, 远远一个小小的身影。
我奶奶似觉眼熟。
罗汉, 风尘仆仆。他看了一眼熟悉的大院, 走了。( 出画)
我奶奶一愣, 扔下我爹, 拔脚追去。( 出画)
我奶奶穿过院里干活的人群。
我爷爷疑惑地看着我奶奶跑去。
我奶奶在旷野拼命追赶, 她边跑边喊: “罗汉大哥。”
一个小小的人影消失了。
我奶奶画外: “罗汉大哥!”
(第六本完, 计945英尺, 49个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