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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断想

(2017-02-04 17:4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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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断想

王熙凤

贾宝玉

林黛玉

薛宝钗

分类: 散文


贾宝玉的大悲哀,在于对人生的无可奈何,并非仅仅是对林黛玉的相爱而不能相守。而是欲得“宝钗之貌。黛玉之神”,求“兼美”而不可得。叹息宝钗丰腴的手腕没有长到林妹妹的身上。所以老是“见了宝姐姐就忘了林妹妹”所以说:“到如今,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宝玉真正追求的是“太虚幻境”中“鲜艳妩媚,大似宝钗,风流袅娜,又似黛玉”,名“可卿”,字“兼美”的警幻仙子。但这样的美,只有在“太虚幻境”里才有,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存在的。求“兼美”而不可得,这才是宝玉真正的大痛。

“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怀才不遇,此乃贾宝玉的第一悲。“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爱情与婚姻错位是贾宝玉的第二悲。“食尽鸟投林,落了个白茫茫大地一片空”,富贵无凭,祸福难料,是贾宝玉的第三悲。千古绝唱都是由千古大痛酝酿出来的,因此古人说:“文章憎命达”。

 

林黛玉整日望风荡泪,对月伤心,身世堪怜,却自恃才高,尖酸刻薄,不把凡人放在眼里。又小心眼小性子,一句话不对就哭个没完。可偏偏贾宝玉对她情有独钟:“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萌。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令现代人大惑。

林黛玉那种旷古稀有的美的质,美的内涵,美的精神,风韵,情怀,到今天已经没有了相应的审美水准,不再为世人所欣赏,所理解,所接受了。

因为,“贵族精神”只能为贵族所理解欣赏。贵族精神也只能在贵族中产生,所以贾宝玉才会重神轻形,取黛玉而舍宝钗。可我们早就没有了贵族,有的只是爆发户,所以鲁迅说“贾府里的焦大是绝不会爱上林妹妹的,”这不仅是阶级使然,更是文化使然。所以现代的焦大们,自然也不会爱上林妹妹。

林妹妹芳华绝代却过早的冷月寄诗魂固然可悲,但毕竟曾经拥有过贾宝玉专注的爱情也算不枉平生,如果她命中注定了“求不得,爱别离”,那么早死无疑是她的大幸,假使让她出生在遍被华林都是焦大的时代,而后又不得不终其一生日日面对一个焦大,就算不得痨病,活她个七老八十, 又有什么生趣可言。果真如此才是真正的悲哀。

 

“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训有方,保不定日后做强梁。”是富贵人家的对命运无常的感慨。穷苦贫寒的下层平民想的则是:“烟花巷,谁承望攀得富贵郎,做强梁,保不定日后为将相。”世事难料,刘邦、朱元璋之辈,正是由强梁的道路走上了帝王的宝座。所以身居人下要说:“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曹雪芹本就是官宦子弟,经历了生活中大起大落的的命运摔打后,最具切肤之痛的自然是从高处摔下来的感觉。说白了,他是被富贵误了终身,所以即使途穷潦倒也会痛恨那些封妻荫子的禄蠹思想。

 

王熙凤的可悲不在于她的“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而在于她“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在她的不被世人理解。几乎所有的人都骂她心狠手辣,笑里藏刀。可如果她象贾迎春一样的善良软弱,真不知会遭受多少欺主的恶奴们怎样的蒙骗糊弄。她的管理才能,她的敏捷机对,她的风趣幽默,不是随便一个聪明人多读书就可以学来的。王熙凤不懂诗书,却有着天然的灵心慧性、胆识才气和泼辣干练。在女子没有任何社会地位的时代,她有幸得到了一个可以展示才华机会,却不幸被放在了一个必然会惹人怨恨的位置,而上天又赋予了她遭人强悍的性格。做为一介女子,瘦弱的肩膀上挑着的是几百人的吃喝穿戴以及所有人的心理平衡,每年仅生日就不知道要给人过多少。操心受累遭抱怨,为得是这个家族从上到下所有的人活得体面活得开心。即便是她不择手段盘剥得来的银两,也不过是用在了这个行将败落的大家族上,最后连自己娘家的陪嫁都当掉了,结果换来一个遭人唾骂的悲惨下场。遭当时的人骂,遭后人的骂。有谁真正欣赏她的才华,理解她的委屈和苦衷呢。王熙凤固然歹毒阴狠,可中国历史上又有哪一位人物当得起善良二字,诸葛亮气死周瑜,毒不毒?朱元璋灭杀功臣,毒不毒?狼吃羊,毒不毒?猫吃老鼠,毒不毒?面对生死存亡,又有谁会谴责他们的行为不道德呢?可放在王熙凤身上,似乎就都不对,只因为她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被放在了以封建礼教为道德准则下的小女人。只要是一个女人,当然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林黛玉未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和贾宝玉卿卿我我,还犯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贾母说她不对;薛宝钗不干己市事不开口,城府太深,自私冷漠,世人说她不对;李纨平淡,平庸,没个性,白活一生,只落得“枉与他人作笑谈”,愚忠愚孝,不对;贾迎春懦弱可欺,毫无个性,被丈夫虐待致死,没出息,不对;王熙凤不能忍受别人抢夺自己的男人,不能忍受小叔子的调戏和看轻,奋起反抗,逼死尤二姐,算死贾瑞,口蜜腹剑,阴狠毒辣,贪财弄权,当然就更不对。至于武则天、吕后、慈禧更是牝鸡司晨,阴阳颠倒,不说也罢。古往今来,有谁见过哪个女人完美到无懈可击呢?

 

贾政说起来算是一个清官,一个没出息的清官,一个连下人都养不起的清官,一个除了清廉之外一无可取的清官。清官不好当,当好了就更难。贾政读了很多的书,满肚子仁义道德,但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忘记了古人的教训,训曰:“水至清无鱼,人至察无徒。”所以他的官当的非常失败。从古至今,总结仕途的失败只有一种,就是命不济。命不济的人,无论清浊,该倒霉的还是要倒霉。当官的人倒霉其实和贪廉没有直接关系,和贪多贪少也没有直接关系。有的人贪了一辈子,不仅安然无恙,还著书立说,厚起脸皮教导他人应该如何正直清廉。有的人则刚一伸手,就被人抓了现行。还有的本来很清廉,不知怎么就卷到其他倒霉的事情中去了,比如文字狱,比如分管的系统出了意外的大事故,比如追随的派系倒了霉,无端受到牵连而遭罢免或灭族。所以,贪也罢,清也罢,都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能为老百姓做点好事,如果仅仅是一个一分不贪却什么事也不做的清官,那这样的清官不当也罢。贾政的倒霉除了清廉不当,迂腐顽固,不通人情世故,更在于贾家的运衰势败,他的下场非干官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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