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场   同阁御匪

 

【时间：一月后

【地点：屯城村

【天幕：屯城村全景，沁河绕村流过。

【布景：临水而立的同阁，一道门开。

【幕启：音乐声中有民夫凿石筛沙，有村民们挑着土和砖头过场

【张慎言上

张慎言：                                

造同阁赶工期日夜不停，

与村民同辛苦劳力劳心。

一月来耗尽了张府家财，

只为了能保全乡亲性命。

眼见的高楼起就要封顶，

张慎言一则以喜一则忧心。

喜的是村民们能赖此避难，

忧的是大明朝难望绥靖。

【张履旋上

张履旋：父亲，火炮、柴火、煤炭，粮食、炊具都已备好放置妥当，水井辘轳也已安放妥当，同阁今天要完工，父亲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张慎言：闻听沁水大兴庄柳氏一门修建的堡楼，无比坚固，贼众屡攻不下，最后却败于没有水喝。同阁建造，诸物事中，水井是最为重要的。

张履旋：父亲放心，儿以为，同阁比大兴柳氏所建搂堡要坚固的多，且水源充沛，粮食备足，定然无恙。

张慎言：责家丁在阁顶轮班日夜瞭望，但有风吹草动，立即鸣锣知会全村。

张履旋：已经安排妥当，父亲勿虑。

张慎言：旋儿，今日就要封顶，随父登阁检视一番去。

张履旋：孩儿遵命！

【二人进阁

【张府家丁仆甲抬绿豆汤上，仆妇甲陪田馨荷上

田馨荷：（唱）

建同阁一月来忙忙乱乱，

全村人同辛苦流血流汗。

见堡楼巍峨立已然落成，

老爷他从此后可以心安。

秋老虎八月天依旧炎热，

田馨荷送汤水来到楼前。

（白）：各位乡亲，绿豆汤熬好了，渴了的就下来喝一口吧。

【众乡亲和工匠上

【田馨荷为大家盛舀绿豆汤

田馨荷：这些天大家都辛苦了。

乡民甲：张府为了咱全村百姓上上下下最是辛苦的，又出资又出力，乡亲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很是感激啊！

田馨荷：大难临头，张府理应同乡亲们祸福与共，岂能置身事外。

乡民乙：这事多亏张先生了。

乡民甲：是啊，没有张先生领着大家同心协力，这同阁哪能这么快就建起来？

【鞭炮声起

家丁甲：同阁落成！张先生亲手启动封顶！

【众喜悦

乡民乙：这下好了，土匪来了我们有地方躲了。

【张慎言、张履旋从阁楼出

众乡亲：拜见张大人！

张慎言：各位乡亲，同阁已然落成，从今天起，屯城村要坚壁清野，除了留够平时的吃食，各家各户要将所有的粮食财物收拾好，全部存放进同阁，做好标记。

众人：我们谨听先生吩咐。

张慎言：张府众家丁留下收尾，打扫清理，各家各户速速回去转移财产。

【音乐声中乡亲们下

【张府家丁清理阁楼内外

【音乐声中，村民手提肩挑往阁楼里运送东西

张慎言：（唱）

我的家乡屯城村在虎谷之间，

境以内山磥磈（leikui）乱石嶮巘(yanyan)

嵎前碛田层层叠，

洎水绕流在村前。

乡亲们一年四季力耕种

面朝黄土背朝天。

张慎言不能为朝廷效力，

屯城村遇危难岂能不管。

倾全力建同阁保全乡民，

御匪众护家园我心安然。

【幕后鸣锣

【乡丁甲鸣锣上：

乡丁甲：乡亲们，不好了，土匪来了，全村老小，速速躲进同阁！

【张履旋带仆甲上

张履旋：父亲大人，这次来的是河曲的点灯子，贼众有万数人，铺天盖地向屯城袭来。

张慎言：旋儿速速回府，把一家大小赶快接来，通知张府所有下人快进同阁躲避。

张履旋：父亲进阁吧，孩儿这就回去。

【紧张的音乐声中，乡亲们慌张逃奔进阁，有老者跌倒在地，张慎言上前搀扶。

【张履旋领一家大小丫鬟老妈上场，张泰茹随后。

张慎言：你等快快进去躲好。

栗桂莲：老爷的安危要紧，一起进去吧。

张履旋：父亲和家人一同进去吧，孩儿回去再查看一番。

张慎言：旋儿速去速回。

田馨荷：旋儿，你可要快些回来。

张履旋：母亲勿需担忧，孩儿去去就来。

【张慎言随家人进阁

【张履旋带仆甲下

【二道幕闭

【众匪徒上

点灯子：阳城富人多，在朝为官者更多，想必这油水也多。听说这屯城村有一张姓大户人家，弟兄们，你们可要仔细了。

（唱干板秧歌）

这一带点灯子首次来访，

有钱人多在这沁河边上。

科第显名当世富甲一方，

一个个都曾是冠冕轩昂。

屯城村官宦家高门大户，

这府邸果然是不同寻常。

众匪徒：（白）当家的只管吩咐，我等不会空手而归。

点灯子：弟兄们，张府搜刮去。走着！

【二道幕开

【张府大院

【张履旋与仆甲陪同张府老家院夫妇二人向外走去，

【匪众上，举刀砍向二位老人，张履旋、仆甲与之搏斗。

仆甲：少爷快走！

【匪徒怒，将二老人杀死，又砍向张履旋

点灯子：住手。

【审视张履旋

点灯子：你是张府少爷？

张履旋：我是张府少爷张履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匪徒甲：见了我们当家的还不下跪？跪下！

张履旋：我乃堂堂名臣之后，此膝盖岂能屈于尔等贼人！

点灯子：好一个名臣之后。老子的队伍里正缺一个能文之人，留你一条性命跟我们打天下去，没准儿哪一天我点灯子拿了大明朝的江山，还能封你一个宰相当当。

张履旋：吾大人不为乱臣，吾岂能甘为贼子乎！

点灯子：想不想为贼子，今天可由不得你，落在我点灯子手里，就得听我的。

张履旋：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履旋宁死不从！（与匪徒搏斗，夺过贼手刀自刎而死）

【强烈的音乐起

【背景转暗

【众贼惊诧，仆甲趁机逃下。

点灯子：不识抬举的酸秀才，愣着干什么？还不抬下去。

【众贼将张履旋和二老人尸体抬下

点灯子：弟兄们，咱今天就在张府安营扎寨了。

匪徒甲：当家的，弟兄们在全村搜刮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弄到，粮食也没见一粒，大家伙儿晚饭该吃什么？

点灯子：没有粮食就杀耕牛烤来吃，吃不了的牛通通把它们的腿剁下带走。

众匪徒：遵命。

【幕后传来悲惨的牛哞声。

点灯子：弟兄们，今天的午饭就是烤牛肉，把张府的家具车辇通通劈了当柴烧。

【匪徒们开始劈家具生火烤牛肉

点灯子：弟兄们吃饱了就去攻阁楼，把里面的村民都给我弄下来杀死。弄不下来就围，把他们困死在里面。

匪徒甲：当家的，我们一伙儿刚才就去攻过，被上面的炮火轰散了，那堡楼很是坚固，怕是一时三刻攻他不下。

点灯子：攻不下我们就围在外面困死他。

匪徒甲：听说是这堡楼是张府出资建造的，里面有水井，粮食，炮火，一时三刻我们怕是拿他不下。

点灯子：那就给我烧。

匪徒乙：都是砖头石头，烧不着。

点灯子：不管他，吃饱了先在张府的大床上好好睡一觉再说。

匪徒甲：大床让弟兄们给劈了当柴烧了。

点灯子：他娘的。

匪徒丙：当家的，这块牛肉烤好了，你老先吃。

【点灯子接过啃肉，院子里火光熏熏

【众匪徒在火光中狞笑狂呼

【阴郁的音乐声中切光，暗转

【灯光再度亮起，张府院落，匪徒撤去，一片狼藉。

【张慎言、田馨荷上

张慎言：旋儿，你在哪里？

田馨荷：旋儿，你可安好？

【张成带仆甲上

张成：老爷，少爷找到了。

田馨荷：在哪里？

张成：在花园的地沟边。

田馨荷：他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快出来与父母相见？

张成：（与仆甲一同跪下，哭泣）少爷他，他走了。

张慎言：（跌坐石凳，对仆甲）旋儿是怎么死的，你如实道来。

仆甲：禀老爷，奴才随少爷回到府上检视家中各房，见有老家院夫妇二人眼花耳背，不知土匪来袭，我和少爷带他们去同阁躲避，谁知还没走出大门，土匪们便拥了进来，二老家院被杀，少爷被执。土匪要他入伙，少爷宁死不从，说……

张慎言：说什么？

仆甲：说吾大人，吾大人不为乱臣，吾岂能甘为贼子乎？土匪逼他就范，少爷说，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说完，夺过土匪手中利刃自刎而死。（哭）

张慎言：呜呼！我儿不辱门楣，当得起志士仁人，不愧是我张慎言的后人啊！

田馨荷、栗桂莲：（痛哭）旋儿啊！

张慎言：那你又是如何逃脱的呢？

仆甲：回禀老爷，少爷自刎，众匪一时愣在那里，奴才趁人不备逃了出来，想去同阁给老爷报信，可同阁下围满了土匪，奴才进不去，最后躲进村口的石板桥下，在水里泡了三天才保住了性命。

栗桂莲：我的旋儿啊，张府可就你这么一根独苗啊（痛哭）

张慎言：夫人如夫人你们不要哭，不要哭，旋儿他死得其所，得其所啊！

田馨荷：老爷啊，旋儿他是张家的独生子啊，老来丧子，为娘的岂有不痛之理！

张慎言：我儿他杀身成仁，以身殉国，没有辜负了为父的苦心教养，没有辱没了张氏门楣，他死得光照千秋啊。

张成：老爷，天热，少爷的尸体已经腐烂，我和下人们已为少爷和老家院夫妇装殓妥当，大人和夫人要不要去看看去。

张慎言：不看也罢，好好将他们安葬了吧！

张成：遵命！老爷，大奶奶，二奶奶，这张府上下所有的家具车辇睡床都被毁了，所幸石屋用具完好，你们就去石屋休息吧，老爷和太太们务要节哀，保重身子要紧。

田馨荷、栗桂莲：旋儿啊！（哭下）

张慎言：张成，好好送旋儿走吧。

张成：是，老爷，小的办差去了。（下）

【张泰茹上

张泰茹：爷爷，我爹爹他！

张慎言：孙儿，你爹爹他一生虽短，但义薄云天，气贯长虹，他为咱张家光耀门楣了啊！

张泰茹：爹！（哭）

张慎言：孙儿不哭，孙儿不哭，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乎。孙儿啊，上石屋照顾你奶奶去吧。

【张泰茹哭泣下

张慎言：旋儿啊（哭），你让为父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情何以堪？

（唱）

履旋儿你魂兮归来仔细听，

听为父对你哭几声。

你是我张家独苗一根，

秉性善怜贫老仁孝事亲。

平日里看上去你温和恭顺，

面匪徒你却能杀身成仁。

我儿你大义不堕完名美节，

为父我失独子五内俱焚。

履旋儿你魂兮归来不要远行，

看一眼为父我白发苍苍浑身老病官场失意的年迈人。

儿啊！

儿啊！

叫一声履旋儿我心痛难忍……（痛哭）

【张成上，众乡亲臂挽白布随上

张成：老爷节哀，少爷已入殓，全村的乡亲都来为少爷送行了。

众乡亲：叩谢先生救命之恩！（跪拜）

张慎言：众位乡亲快快请起！

乡亲甲：大人救了全乡一万多人的性命，再生之恩，天高地厚，没齿不敢以忘。

乡亲乙：若非张大人，全乡人定然死无葬身之地。我等来给大人叩头谢恩，也来送少爷一程，望大人不要过分悲伤，保重身子要紧。

张慎言：张慎言德薄才疏，蒙众乡亲信赖，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大家不必言谢，快快请起！

【众起身

张成：老爷，送少爷上路吧。

张慎言：旋儿，为父送你上路！

张成：少爷起灵！

众乡亲：为少爷送行！（再跪）

【切光，追光亮

【幕后：圣旨下，张慎言接旨。

【张慎言愕然，张慎言全家惊跪

【李公公上

李公公：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启张慎言着即进京为官，不得有误，钦此！

张慎言：臣张慎言老迈昏聩，病体衰微，恕不能奉诏，请皇上收回成命！

李公公：藐公难道要抗旨不成？

【追光亮，照着张慎言无奈悲愤的脸

【凄怆的音乐起

【幕闭

【幕侧，现说书老人

说书老人：（唱，调寄泽州鼓书）

说起明朝崇祯年，

阳城沁水遭匪患。

匪患过后是兵灾，

兵灾更比匪患惨。

饿殍遍地人吃人，

华夏四处起烽烟。

张慎言

扶危救困不计数

敛尸医病济饥寒。

崇祯帝，圣旨宣，

又招他进京去做官。

张慎言七次上疏求病辞，

无奈是

君命难违拗不过天。

皇帝封他左侍郎，

张慎言力呈八议为时晚。

没过几年大明亡，

崇祯吊死在煤山。

福王称帝建南明，

吏部尚书是张慎言。

却道是

大厦已倾再起难，再起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