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北京中医回春堂肾上腺激素 |
分类: 散文 |
最早对中医的印象来自我的音乐启蒙老师。我的音乐老师姓范,叫范茂和,是县剧团一位德高望重的琴师,退休后回到老家西营镇居住。独生儿子海旺是他老年唯一的依靠和指望。海旺中等个头,嘴唇厚厚的,一副乡下人的憨相。结婚不久,海旺得了臌症,就是我们平常说的大肚子病。本地医院看过了,不管用。范老师就带着儿子到北京看。走遍了北京的大街小巷,各个医院所有的权威和专家都众口一词告诉他说,不用看了,回去给儿子准备后事吧。父子俩带着绝望的心情回到家乡,走到离西营不远的水碾村,碰见了当地一位熟识的赤脚医生,医生问他们父子去哪儿了,范老师把带儿子看病的经过和结果说了一通。赤脚医生搭了搭海旺的脉搏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还用跑那么远?咱就能治呀。范老师父子俩到了这种地步,权且死马当做活马医了,将信将疑的吃了赤脚医生几副药,结果没有几天奇迹就出现了,哪个胀鼓鼓的肚子开始松软,也能吃下去点东西了。没有多久,一个被许多医生判了死刑的人,完全康复了。到现在海旺活蹦乱跳,活得好好的。这是我知道的关于中医的神奇故事。
之后不久,我到西大读书,在北京遇到一位同学的姐姐,他的在丈夫也得了这种病,在北京住院治疗。我和她住一起,晚上听她讲丈夫的病情以及她和丈夫深厚的感情,说人已经不行了,检查结果,不是癌症也不是肝硬化,就是腹水,抽了长,长了抽。然后伤心落泪,唏嘘不已。症状和海旺的病是一样的,我忽然就想起给海旺治病的赤脚医生,或许可以救他一命。于是给范老师拍了电报,给他电汇了往返路费,请那位赤脚医生无论如何也来一躺。医生来了,但是为时太晚,人已经无法救治。
对中医的一点体认,是在自己患了一次甲状腺炎之后。一开始用激素治疗,遵医嘱坚持服用了一个多月。一个月过后,局部肥胖,人整个的变了形状。病情不见好转,反而更加严重起来。一旦停药,疼痛剧烈,通宵不能入眠。经人介绍,找了山大二院一名临床经验丰富的老专家看,专家给我使用了雷公藤和肾上腺激素治疗,吃了一段,病情依旧不见好转,反而吃得浑身关节痛,早晨连地都下不了。而且被告知,得了这个病要终身服药。绝望之下我毅然停了所有的药,心想要么死掉,要么痊愈。我不相信这么点病就没有办法治疗。
第二天去书店买了大量的医书来,开始自己给自己治疗。采用了食疗、药疗、茶疗、外敷、内服、火罐一起上。没出一个月,病就好了。对于中医中药产生出的这个神奇结果,我感慨不已,写了一篇文章叫《给自己治病》发表在中华医学会办的《健康世界》上,文中详细介绍了自己的感受和用药经验。想给世上不幸患了此症的病人一点帮助。此后,所在的行业报纸被撤消,一时得不到合理安排,闲散在家,有了大把的时间搬弄医书,由此对中医生发出浓厚的兴趣,了解了中医和道教密不可分的关系,对道家精神也有了一些粗浅认知。
女儿要报考大学了,要我为她选择专业,有感于中国中医的博大精深和神奇功效,我很想让她报考中医专业,并且用亲身体会和认识给她讲了关于中医的发展前景,告诉她中医这个行业是越老越吃香的,女儿欣然同意。过了两天,在长治和平医院任妇产科主任医师的大姑子来电话问女儿报考的专业,我说想让她学中医,大姑子立即表示坚决反对,说千万不能学中医,说我们医院的中医根本就没有病人,每月连奖金都发不了,别说将来不好就业,就是就业了也没有什么前途。接着在长治中医院工作的小姑子也打来电话表示反对,说千万不能学中医,中医都把人学臆症了。说她们中医院的效益全凭脑外科和其它科室维持,单靠中医早就倒了。我放下电话半晌无言。女儿动摇了,说什么也不报了。可是我多少有点不相信,堂堂中华就真的没有了中医的生存和发展之地。为了说服女儿,也为了证实自己的观点,我带女儿来到杭州著名的回春堂,一方面是自己在江南不慎得了风湿性关节炎,胯骨疼痛,担心不及时治疗会恶化为股骨头坏死,因此寄希望于中医,另一方面也想顺便看看中医的行情。
回春堂是杭州著名的老字号,地址在清河坊一个古旧的建筑里,一走进去,就见高大的老式柜台后面一个个写了中药名的抽屉,昏暗的光线中陈年旧事的浓郁气息迎面扑来。挂号的窗口人迹寥寥。挂号费比一般医院要高出许多,要20元。工作人员向我介绍了治疗关节病的一位专家大夫。
大夫上了年纪,约有七八十岁,一头银发,一副老花镜。桌子对面坐着一位同样上了年纪的女人,约莫有五六十岁,是这位老大夫的助手。大夫详细问了我的情况,让我把腿搭起来掰了掰,告诉我说需要化验一个血,再拍一个片子,看看血液有没有问题,才能确诊是不是股骨头坏死。然后说,不管是什么病,可以肯定一点,是免疫力下降造成的,先给你开几贴药吃着,然后到其它医院去做一下化验和拍片,结果出来之后再来。于是给我开了100元一盒的蜂幼皇胶囊,30多元一剂的中药,总共花去了四百多元,还看了一个不明白。不知怎么心中觉得很别扭,本以为中医望闻问切就可以看病,不用化验拍片,谁知这么老资格的医生都要借助现代的医疗设备确诊,那中医的尊严和价值还在哪里呢?心中油然生出许多的郁闷和不快。女儿跟在后面,说,怎么样啊老妈,你现在说说,中医有前途吗?我说有的,肯定有的,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肯定有一天会认识到中医的巨大价值,但是需要时间。女儿说,那一天在什么时候呢?我能等到吗?我想起了那五十多岁的女大夫,那么大年纪了还是一个助手,什么时候才能混到名医的份上呢?想象着女儿到了那么大也面对着一个老古董似的人,给人当助手,心中真就不是滋味了。于是,也改变了主意,说,好吧,那咱就不学中医了,再选其它专业吧。
女儿最终没有读了中医专业,这使我感到若有所失,也是我一个深深的遗憾。想着如果全国人民都像我这样,那么中医的传承一定后继无人了。
最近在采访一位时尚界的评论大师,他提到,21世纪将是中医在世界上发扬光大的时代。我的心中不禁产生出一丝痉挛和疼痛,为着中医目前的悲凉处境,为着女儿最终没有选学了中医。
我想只好等退休之后自己去学好了。
——2005年写于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