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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别人怎样,就我来说,随着经历与年龄的增加,特别是中年以后见到生命的争扎、萎缩、凋谢的事多起来,对生命的留意、思索渐渐就多了起来。
笼统地说,我觉得生命就是自然界里有自我吸收与排出能力的一切活物的存在形式。
有人说,生命有简单的、复杂的。我以为这话未必科学,未必都能站住脚。我想没一种生命是简单的,认为它简单,那只是我们认识的肤浅。复杂,则是因为认识了解的深入。总之,这是认识层面的表现。
我们已经知道的是与其它生命不同,人的生命是复杂的。人的生命有灵与肉的结合。灵肉两端都是认识不尽的大世界。而肉体世界似乎差别较小,也许越往微观处会发现有大的差别;但我们已经认识感觉到的是,灵魂世界一直都显示出茫茫林海,没有一派片相同的树叶。
我曾经把肉体与灵魂分开计算生命的长短。就肉体而言,子女后代就是我们生命的延长线;能有留于后人的记忆则是我们灵魂的延长线。只有这两个延长线都断了,对这个人来说才是真正的殁了。
肉体附着后代。灵魂,即思想,不全附着于后代,可能你的朋友,学生接续的比子女的还多。例如鲁迅的朋友弟子文学家胡风的子女按胡风的遗训再也不从事文学事业了,而胡家后代之外却仍有许多人并没见过 胡风先生。因为胡先生的书和关于他的书之类精神载体还在让他的生命在飘动,所以说,胡风的灵魂还存活着。
可见,一个人只要他的作品还活着,他的灵魂就还活着。当然,作品不等书。它有物质形态的,有非物质形态的。如你修的路,盖的房,种的树都是你的作品(当然子女也是你的作品)。至于书籍之类,一些毫无用处,没人肯看的书,比如别人替你写的那些东拼西抄,充满官腔废话的讲话搞编成的书,它生前生后都是死物。
读书多又爱思考的人对生命的理解比较宽泛、复杂,而且很看重生命的社会价值。比如诗人藏克家那句著名的话: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有的人虽然死了,但他还活着。这就是从社会价值角度看待人命的。普通的识字不多,终日劳碌的芸芸众生不会去这么理解,他们有的也做生龙出凤的梦,多数人则是素怀淡想,养儿育女,塌塌实实过自己的日子,不损人,不害物,能行好积德,问心无愧就行了。他们对生命有着淡淡地看法。如我的老母亲知道自己患了不治之症以后,看我们心情很沉重,反倒在病塌上安慰我们,说“死有啥怕呢,不就是干活累了躺下歇着呗!好在你们都长大了,我走了也不用挂念你们了。”我母亲当然想不到他们这种普通人的素怀,也是大智者的追求。比如我看到北京大学的季羡林教授在他的《九十五岁初度》中就说:“对死亡这样的谁也违背不了灾难,最有用的办法是先承认它,不去同它对着干,然后整理自己的思想感情。”“该死就去死,不必多嘀咕”。季先生说他是把陶渊明的这首诗作为坐右铭的:“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滤。”这是何等的洒脱!
生命是平等的,但生命的光华是不同的。生命的带宽与带长也不同。怎么冒出了这么个想法?那是因为我看到有的人曾红极噪极一时,却很快被人 忘了,如一 些所谓的星,像什么超男超女,网络博客上一夜成名者,就是籍着现代传媒把生命之带扯得很宽,但像个气泡,很快就消散了。而那些能长久存于人记忆中的,就是生命之带很长。
于是,我又想生命就是记忆。
生命是宝贵的。我们应善待个人的与他人的生命。而当生命处于麻木状态时与死亡应是没多大区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