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后的俗世生活

〇泉名

　　整个天地阴沉沉、湿漉漉的，一个多礼拜了，也不见开朗一点，仿佛是哥本哈根的气候峰会开得不尽如天意。北风中，昨日还有粉末状的雨丝，今日却就是阴着，报纸通知俺们，明晚将迎来武汉的第二场雪。上午粘在家里哪儿也不想去，就想学着做一回宅男。各个诗词论坛里回了不少帖子，算是对前段时间的“假忙”赎罪。其间劳逸结合，很敬业地“偷菜”，以期将平日的损失补回来，但大家也似乎全是这样安排的，菜地里人影频闪，看护得倍儿紧，真正能偷到的东西并不多。接了王老一个电话，说第23期《临嶂诗联》的校对稿出来了，中午可以去打印社取回。看来今天不出门是不行了，做宅男还是要有福分的。
　　一点钟取到校对稿，一想，反正已经出门了，不如去逛逛街。我所谓的逛街，通常也就是去书店翻翻、去博物馆瞅瞅、去泰宁街逛逛。泰宁街位于汉口南京路和江汉路的北端之间，与京汉大道
和铭新街平行，与保成路垂直交叉，属于老汉口街区。这儿之所以颇为吸引我，是因为旧书摊比较多。这一块地方一直以来就是个旧货市场，卖啥的都有——工厂里鼓捣出来的工具零件，不知哪鼓捣出来的服装鞋帽，老爷爷老奶奶家收来的小物什，陈旧的电话卡，花花绿绿的邮票，非名人的字画，颇为形似的玉器，仿得很不耐烦的古董……到这儿一闪神，就仿佛倒退二三十年去了，怀旧的气氛很浓。若有空闲，慢慢逛一逛，有时还是会有收获的，尽管这儿的档次确实不大高。
　　现在报纸说的话貌似很算数，早上告诉我们今冬湖北要闹电荒了，果然到黄昏就立马停电。那时我刚回家，正在抢着偷下午没照顾到的菜，噗地一下子屏就黑了。没办法，只好先吃晚饭。翻箱倒柜找出几根蜡烛头，先取一根在煤气灶上点着，餐桌上有昨天没吃完的火锅，正好将蜡烛立在盖儿的提手上面。就着昏黄的烛光，一边扒饭一边看报纸上俺们国家的副外长和一美国老头斗嘴。女儿从外面窜进来，哟了一声，说，还蛮浪漫呐，烛光晚宴。老婆也进来了，说，今晚一定得洗澡，明天就下雪了，家里又停电，只能去澡堂子了。澡堂子里也没电，几个人在门前摆弄一台发电机，谁也没料到停电会来得这么突然。把自己泡在热气腾腾的浴缸里，是一件惬意的事，想想现在好多温泉，也不过如此。俺们这儿近年就突然有了一家温泉景点，每到秋冬生意兴隆。说“突然有了”是因为祖宗八辈也不知道咱们这旮旯还有温泉。有熟悉内情的人说，煤，一车车运来，都是烧出来的。如此，我今日不也“温泉”了吗？还是“烛光”的。
　　美美地洗完出来，集合队伍回家。路上她娘儿俩又吃了点烧烤，我买了一只能充电的手电筒，本来是想买蜡烛的，但都说没货，没料到会停电。我也依稀记得前些天的报纸还是在安慰俺们，说火电厂的煤贮备得很足，堆得跟喜马拉雅山似的，今冬可以无忧，怎么突然就煤荒了？不会都叫“温泉”抢了去吧！回来把今日的报纸再翻出来，找到相关报道，《今冬用电紧张，详解三大疑问》曰：“省电力公司总工程师杨勇称，随着经济复苏，我省工业用电暴涨。9至11月，工业用电量增幅达三成，持续大量消耗存煤；11月份省公司售电量77.68亿度，同比大涨超过三成，创下近5年单月增长最高纪录；加上外省同样紧张的用电局势，无法得到‘援兵’，则让保电成为目前的重大目标。”原来“经济复苏”会给咱们带来停电的“好处”，这恐怕是大多数老百姓始料未及的吧。
　　趁着停电，在烛光下看书。今天在泰宁街淘到的几本，如下。《王右丞集、孟浩然集》（岳麓书社1990年版，俞岳衡点校），《龚自珍诗选》（浙江人民1980年版，刘逸生选注），丰子恺的《缘缘堂、车厢社会》（当代世界2002年版，疑似盗版），《神奇的木兰山》（广西人民1985年版，王汉清编著）。四本品相皆佳，只费银十四元整。这就是逛旧书摊的乐子。其中，《神奇的木兰山》一书是对“木兰故里”的综合性介绍，不仅详尽描述了黄陂木兰山的秀丽风光、名胜古迹，还叙述了木兰代父从军的传说，更吸引我的是书后附的“木兰山诗文”。咏木兰山诸诗中，以明清诗家所作为胜，最喜欢清代诗人郭正成的一首七律：“丹梯翠殿俯穹苍，万仞千盘接渺茫。山势欲凌碧落近，烟香直与紫云长。南瞻鄂渚通王气，北顾中原锁帝乡。为忆木兰当日事，眼前谁是铁衣郎？”此诗眼界开阔，颇觉大气。其他诗作也有可观者，但可惜大多数都没有诗题，编者的忽略造成了不小的遗憾。但二十多年前出版的这类书所负载的功利应该比较少一些，因此也颇有收藏价值。读过这样的书，再去电影院看《花木兰》，会不会有更多的想法呢？

　　到二十点整，台灯终于亮了，整条街都欢呼起来，全世界又恢复了光明。女儿欢呼完后语重心长地说，电，人类真是离不开啊！

2009.12.13.奓湖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