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明末兄弟合葬墓墓志铭
文／姚泉名

　　武汉市蔡甸区的九真山中，有一盆地，沿山住着百十户人家，名曰花园村。去年九月的一天，我骑行到此，在这盆地中的几个湾子间见路就窜，曲曲折折地，竟颇有收获。
　　首先吸引住眼光的，是一株高大苍翠的树。远远看去，就像一位盛装的武士守卫着身后的小村子。一排两层小楼紧贴大树静静地站立着。树是村庄的灵魂，树大代表着村古，这是很能吸引我的。我到树下架好车，发现斑驳苍劲、两人合抱的树干上挂着一张红色铁质铭牌。由此得知此树名曰“三角槭”，是武汉市一级保护的古树名木，树龄300年，编号1080。那么就是说这个村子至少已有三百年的历史了。树的右边有一水池，桌面大小，条石围护，历史感很重。旁立石碑一块，上镌“古迹炼丹池”五个楷书大字。石级上尚有水痕人迹，清澈的池水亦有微波荡漾，说明此池仍在造福生灵。九真山因连绵九个山头，传说有九个仙人各居其一炼制仙丹而得名，所以出现这么一个“炼丹池”也就可以理解了，唯惜不知其年月。
　　正在我给古树古井拍照时，槭树后的小楼里踱出一位老者，六十四五年纪，精神矍铄。他先赞了赞我的摩托，又看了看我手上的相机，说道：“这树撩来了不少人。”我不失时机地猛赞了一下这里山水秀美，村庄古朴，真是一处世外桃源。老人也告诉我，他姓刘，世居此地，十七岁时，汉阳钢铁公司招工，幸运地进城当了一名钢铁工人。现于今儿女成家立业，他也退休赋闲，遂与老伴回乡筑屋养老。
　　刘老突然说，有个东西你可能会感兴趣，是从我家祖坟里挖出来的。
　　我当然感兴趣！
　　他引着我来到槭树下。我看到了一块石灰岩石碑，大约五十厘米见方，上面刻满了楷书字，可惜左上角缺了，是块残碑。刘老说，前几年对面山上建汽车驾驶员培训基地，在移祖坟时发现了这块石碑。这是一块墓志铭。在武汉地区应该是比较罕见的。我如获至宝，连忙拍了好几张照片。并问，怎么不送到区里的博物馆里去，这东西博物馆应该可以收藏，总比在这大树下日晒夜露要好的多。刘老表示暂时没这个考虑，这是此地刘氏共有的，他也不好做主。
　　从花园村回来，由于要办一件急事，便将此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今天整理电脑里的相册，再次看到这块墓志铭的照片，决定看看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由于是时代久远的残碑，加之个别地方因石纹的干扰，字迹已经模糊不清，所以只能读个大概。现将其抄录下来，有兴趣的朋友不妨研究一下。

　　一、原文形制（囗为缺字）

刘公合墓志铭
郡中有刘公行八讳可宾号相吾胞弟行九讳以安号再
囗係庠生俱九山人杰也不佞方髫龄即以豪侠知名我
先君常曰生子当如刘氏伯仲及再翁囗囗囗结好后因
侄之景谬承赘纳渐得亲近验其吐词措躬与曩昔所闻
不爽谔然倍深敬服两亲翁少失怙事母孝善囗囗相翁
纳嫡尹係东山尹族再翁纳嫡王係沔州世家两囗囗囗
友谊汉上任麻城广文王公进午陕州大夫王公献囗囗
素相善也再翁常与之同事笔砚再翁嗜古成僻仅以采
芹破刘天荒相翁耿介不诡竟未获嗣息微有不满幸再
翁有一子以承宗祧此效邓伯道故辙再翁子完赤娶本
囗曾赞渠女再翁有四女长配庠生罗鼎乾次配江夏庠
囗囗宇鸣三配舍侄周之景四配汉川吴之相俱囗儒再
囗囗四孙光祖聘庠生陈二以女光祢聘丙子春元鲁友
囗囗妹光祝光祀尚幼然皆造器相翁生于隆庆庚午十
囗囗初二未时卒于崇祯乙亥十二月初五亥时再翁生
囗囗历甲戌十二月十六申时卒于崇祯丁丑十二月十
囗囗囗时今卜本月朔八之期合厝於朝宫山之阳伊男
囗囗囗属余囗囗囗囗亦不敢辞敬成其铭以志不朽云
　　囗然佳城　水聚风藏　卜云其吉　终焉永臧
　　囗如磐石　巩若苞桑　永锡尔囗　福禄攸昌
囗囗囗选岁进士眷教弟周文谟顿首拜撰
囗囗囗囗囗经魁眷贶生王囗乾顿首拜勒
　　　　　　　　　　　　　　　　 祖 祝
囗囗囗囗囗囗朔囗日孝子刘完赤孙光　　　泣血立
　　　　　　　　　　　　　　　　 祢 祀

　　二、圈点后的文字（括号中文字为本人所加）

　　刘公合墓志铭
　　郡中有刘公行八，讳可宾，号相吾；胞弟行九，讳以安，号再囗，係庠生，俱九山人杰也。不佞方髫龄即以豪侠知名。我先君常曰：生子当如刘氏伯仲。及再翁囗囗囗结好，后因侄之景谬承赘纳，渐得亲近，验其吐词措躬，与曩昔所闻不爽，谔然倍深敬服。两亲翁少失怙，事母孝，善囗囗。相翁纳嫡尹，係东山尹族；再翁纳嫡王，係沔州世家。两囗囗囗友谊，汉上任麻城广文王公进午，陕州大夫王公献廷囗素相善也，再翁常与之同事笔砚。再翁嗜古成僻，仅以采芹破刘天荒。相翁耿介不诡，竟未获嗣息，微有不满，幸再翁有一子以承宗祧，此效邓伯道故辙。再翁子完赤，娶本囗曾赞渠女。再翁有四女：长配庠生罗鼎乾；次配江夏庠（生）囗宇鸣；三配舍侄周之景；四配汉川吴之相，俱囗儒。再（翁有）四孙：光祖聘庠生陈二以女；光祢聘丙子春元鲁友囗囗妹；光祝、光祀尚幼，然皆造器。相翁生于隆庆庚午（1570年）十囗囗初二未时，卒于崇祯乙亥（1635年）十二月初五亥时。再翁生（于万）历甲戌（1574年）十二月十六申时，卒于崇祯丁丑（1637年）十二月十囗囗时。今卜本月朔八之期合厝於朝宫山之阳。伊男囗囗囗属余囗囗囗囗，亦不敢辞，敬成其铭以志不朽。云：
　　囗然佳城，水聚风藏。卜云其吉，终焉永臧。
　　囗如磐石，巩若苞桑。永锡尔囗，福禄攸昌。
囗囗囗选岁进士眷教弟周文谟顿首拜撰
囗囗囗囗囗经魁眷贶生王囗乾顿首拜勒
囗囗囗囗囗囗朔囗日孝子刘完赤孙光祖祢祝祀泣血立

　　从墓志可知，这居然是非常少见的兄弟合葬墓。我们常见的是夫妻合葬墓，这兄弟合葬的事，真是闻所未闻，让人震撼！该是怎样的兄弟俩呢？他们的骨肉之情如此深厚，竟要死后同葬。我不是民俗家，也不是方志家，更不是文物学家，我无法从墓志中考证出什么，但我为这四百多年前的兄弟所深深感动。

　　墓志主人毕竟只是生活在当时农村的普通百姓，一辈子也没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丰功伟业，所以作为盖棺定论的墓志铭也只能这样泛泛而谈，但从这些似乎家常话的文字间，却能感觉到浓浓的亲情。《颜氏家训》说：“兄弟不睦，则子侄不爱；子侄不爱，则群从疏薄。”墓志中的兄“相翁”，虽无后，但其侄辈能充分体量老人，将其与己父“合厝於朝宫山之阳”，这不正是老兄弟之间一辈子感情和睦的最好证明吗？

　　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整理碑文，从而让我能认识两位生活在明朝末期的普通乡亲，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啊！

　　谨以此文纪念这对感情深厚的兄弟，祝他们在天国永远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