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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21年第4期
峡口常年大风。有时是季风,风从千里之外呼啸而来,在峡口上空揉搓一个季节,直到地上一切筋骨移位,变颜变色,方才悻悻离去。有时来自水上,风在水面上做花样滑翔,从上游到下游,又从下游到上游,所到之处,衣袂翻飞,寸心浮动。有时来自两岸壁立的山巅,那是正在往前疾走的风,冷不防跌下悬崖,瞬间张开数不清的翅膀,飞沙走石。
在南方,再没有比峡口更饱经风吹的城市了,祖祖辈辈的峡口人,额顶都长着反旋,那是被风吹的;峡口人眼睛都小,那是因为行走在风中必须眯着眼睛;峡口人多瘦削,风一刻不停地吹,刮走了他们身上的水分,风干了他们的体脂;峡口人大都不太高,因为树大招风……
峡口县改市的时候,有人建议趁机将峡口改称为风都,可惜上面未予批准,后来有人说,管批示的人正好是从峡口走出去的,认为峡口二字已经声名远播,不宜轻率变更。就这样,一个心怀家乡的游子,不动声色地拯救了一座险些消失的城市。
风是极具沾染性的东西,它路过加油站,就是汽油风,路过超市,就是柴米油盐风,路过饭馆,就是酒肉风,路过医院,就是来苏水风,路过学校,就沾满一身的尖叫和奔跑……只有路过生活小区时,风的味道最复杂,五味杂陈,百味莫辨。
风在每家每户门窗前盘旋窥探,寻找进去的良机,每次都百发百中,满载而归。屋里的人不知道风来过,他们急匆匆关上门窗,拉好窗帘,以为自己完好无损。
风吹不进小魏的家
她叫魏妤青,很多人不知道妤字的发音,就很坦然地将她的名字简化为小魏。小魏!小魏小魏!他们一直这么叫。
有年“三八”,单位组织女职工春游,游完了景点,全体撤回商场,女人们眨眼间像水滴掉进了大海,幸好领队事先有交代,几点几分在某地集合。
到了集合时间,所有人都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唯独不见小魏,手机也打不通,领队一急,就去了服务台,请求广播找人,什么都登记好了,唯独呼叫姓名一栏,领队怎么也想不起来小魏到底叫什么名字,总不能就写个小魏吧?领队站在那里,羞愧得满脸通红,回去问任何一个同事,都有可能传到小魏的耳朵里,小魏会怎么想她。什么?一起工作这么多年,居然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后来领队终于想了个好办法,她在呼叫姓名一栏里填上了“某某单位的小魏”,总算蒙混过关。
小魏三十四岁了,家里依然只有她自己一双拖鞋,但她不急,笃笃定定藏身在峡口某个闭塞而安全的无名小弄堂里,那里是老城区里最老的旮旯,邻居们多数都没了牙齿,除了偶尔有收音机和电视机带来的噪音,其他时间安静得像墓地。
小魏也不是每天都要回到这个最老最安静的旮旯里来,她在单位集体宿舍里还有个床位,一周里去睡个一两晚,纯属占位,万一哪天单位对这些单身汉们出台个什么政策呢?一切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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