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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沈念

(2021-03-12 10:36:51)
http://zryhl2020.bokee.com/507885376.html

《山花》2021年第3期

那夜极其寒冻。鸟声叫出口,就冻在了树杈上。枯枝挂不住,喳喳掉落,冻在半空,又被大风吹移,硬生生撞到鹿后义家的墙上。撞出噗噗的声音。鹿后义心疼那面土墙,咒骂该死的天气,仿佛墙上的洼洼洞都是鸟造的孽。

老金笑了三声。声音拐出一个大弯,咯咯嗒。喝下几杯他就这调调,半戏侃半劝慰,老鹿,造新屋时,多糊几层水泥,铜墙铁壁。

鹿后义老婆睁着左眼,连忙摆手,盖什么铜墙,鸟会撞死的。她没上过一天学,从记事起母亲跑了,就跟着父亲水上漂,一只眼睛儿时染疾,没有治好,眼睑粘连,眨巴了大半生,后来落下瞎病。有人说,上天讲公平,夫妻配好了,她的眼睛长到了鹿后义脸上。

鹿后义比常人多只眼睛只是个笑谈。他相貌平常,并无异相,眼力好却是属实。他打开半爿门,一团湿雾从脚底下钻进来,像条养壮的家狗,懂事地溜到角落趴下,看都不看来客们一眼。

换在早些年前,鹿后义这个时节出门,一件色快掉光的军大衣裹紧脖子,冬帽檐拉得罩住整张脸,只剩两只眼睛看路,两只鼻孔呼气。他的长电筒向掉光叶子的树棘丛里照过去,慢慢移动追光,待到猎物出场,另一只手举起他的长枪,斜乜着眼,都谈不上瞄准的功夫,就听见冰冻的空气像一匹布被撕裂。夜裁去一截,或是空了一块缺。

嗤!

然后听到的就是一团沉闷的黑影落地声。

噗嗵!

弥渡湖的人,没有谁不佩服他的枪法。老班子说他是天王眼,越黑看得越清楚。

他耍心眼,喝酒装迷糊,不否认,也不应承有什么特异功能。老班子说这是遗传基因使然,鹿家祖上从安徽跑江过湖来到湖南,水上为家,原是东洞庭湖上的“天吊户”,直到父亲鹿子林买了块地,盖了一间上岸栖身的茅屋。湖洲上有些本事的人被以“姓氏 + 佬”相称。久而久之,有人忘记鹿子林的大名,却在茶余饭后唏嘘,鹿佬天王眼,死得冤枉。事起何因,是一个谜。

鹿后义从没讲过父亲的旧事。过去别人说,他一只耳朵听,夹一块鱼肉丢进嘴里,张嘴理出一排长长的鱼刺,直到桌上大致摆出一条鱼的骨架。他酒量好,方圆几十里排得上座次,老金坦言,几次想探个深浅,未果,像是与一口井在喝。这是原话,他识时务而退。为此他掏了不少酒钱,我也带过几瓶龟蛇酒。这酒确有功效,老金边说边笑,喝过后身体热烘烘的,只想脱光衣钻进被窝里打滚。我们好几回劝鹿后义多喝几杯,他坚决地盖上了瓶盖,转身掖进墙角的木柜子里。

上次的酒还剩着,这次喝光了它吧。他蹒跚几步,从柜子取出半瓶剩酒。我多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和前一次见面相比,双肩前曲,脊背佝偻,仿佛是这个夜晚突然变老的。我好奇他这么多年湖上的经历和心里的秘密,连同他父亲。他们从那么遥远的地方风餐露宿漂流到此,水中双桨下去、抬起,堤岸长到看不到尽头,湖上水路也看不到尽头。他在人前总是沉默,像另一口已掏干坍塌的枯井,井沿偶尔躺几片落叶,被风吹跳着旋圈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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