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妻子2/姚鄂梅
(2020-05-07 11:04:40) 为了让事情显得更加自然,韩韩一早就闹起了情绪,不起床,也不吃饭,小姨过来劝了几次无效,丢下一句话:要减肥也不用采取这么极端的方法吧。爸爸也说:饿了自然会起来吃。韩韩躺在床上气得咬牙切齿,事实上他一点都不会饿,我早就让他在被子里悄悄吃过。午饭时间到了,韩韩还是不肯起床,我们三个在桌边坐定,故意让碗筷碰撞出好听的声音,想把他馋出来,结果他在里面叫起了爸爸和小姨的名字,我不知他以前叫过没有,反正在我听来,异常刺耳。
爸爸最先过去,刚到门边,身子一震,颤声喊道:你干什么!你给我下来!小姨也飞扑过去,她比爸爸的反应更厉害,一声尖叫,整个人噗地瘫坐在地上。
韩韩骑坐在窗台上,一条腿掉在外面,扭过身来怒视着我们这边。
你们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跳!
迅速进入谈判状态。韩韩咬定一条:你们俩给我马上和好,否则我们就永别。
我们一直好好的呀,你误会了,我们之间真没什么,一切都还跟以前一样。
那你为什么晚上睡沙发。韩韩直指爸爸。
不睡沙发了,保证不睡了。
你不准把他赶出来!那根手指又转向小姨。
小姨白着一张脸,倒在爸爸身上,只顾点头,根本发不出声音。
谈判眨眼间结束,韩韩大获全胜,却被爸爸一把揪了下来。
晚上十点多钟,爸爸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就穿着就寝的衣服出来,跟我和韩韩道了晚安,啪嗒啪嗒往主卧走。我和韩韩相视一笑,没想到大人们的工作这么好做。
韩韩也睡了,所有人都睡了,我顿时精神一振,黄金四十分钟到了,至少再可以刷一套试卷后睡觉,也许是小时候妈妈教我的笨鸟先飞计一直在起作用,我喜欢众人皆睡我独醒的那一刻,喜欢所有人都去睡觉,任我这只笨鸟慢慢先飞一阵,明天一早他们醒来,会惊讶地发现,那只笨鸟已经飞出老远。
外面有声音。我从窗帘缝里看出去,爸爸正站在主卧门口,向韩韩那边张望。他出来了,腋下夹着一卷被子,轻手轻脚朝沙发走去。看来我们并没有成功,爸爸又被赶出来了,他两手熟练地一抖,一条长长的被筒利索地落在沙发上,他钻进去的动作也同样利索。我看了看还剩一半的卷子,放下笔,拉开门,走了过去,他不好意思地朝我笑了一下。我说,你想过明天早上被韩韩发现的后果吗?
行了,你们别管大人的事。我明天会早起,把沙发收拾好,他不会发现的。
罗老师说,僵持的时间越长,越不容易和解。
你把这事也告诉罗老师了?
我在她面前没有秘密。罗老师还说,男人不应该跟女人斤斤计较。
你才这点年纪,不要学他们那一套,我最讨厌听什么男人要让着女人之类的话,男人也有脾气,也有自尊心,我又不是没努力,赌咒发誓,求了又求,难道要我在她面前剖腹自杀?对不起,那我做不到。
我在他旁边坐下来,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幕。
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那个玩具猫吗?很大,毛很长,像真的一样,妈妈不让我吃糖,就把糖果塞进猫肚子里,说是猫猫抢走了我的糖。
我不记得了。
我记得那天你也是睡在沙发上,我告诉你,我闻到猫肚子里有糖,我叫你给我拿出来,你说你拿不出来,只能让猫自己拉出来,然后你又把猫放到枕头上,说你可以帮我压一压,看能不能压出来。我还记得你那天的被子黑白条纹的。那天你也是跟妈妈吵架了吗?
多半是,所以你看,爸爸真的是个很失败的人。
也是因为某个彼岸花?
你以为有很彼岸花呀,就是你小姨啊。你肯定在骂我活该,我也觉得我是活该。老天在上,我不是坏人啊,我工作尽职尽责,离婚的时候不管是不是我全错,主动要求净身出户。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只是担心你,睡沙发会不会成为你第二次离婚的前奏曲?
不会不会,绝对不能再离了。
电话响了一声,有消息来了,爸爸打开手机,是语音,他听着听着,眼圈开始发红。
他闭上眼睛叹息一声:不管怎样,我得去接她,你看。他把手机递给我,又是彼岸花,刚一点开,一个女子的哭声冲了出来。
老辛啊,你可不可以出来接我一下?我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向你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但我实在没办法了,下班前两小时我就在滴滴上叫了车,现在已经四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无人接单,公交、出租全都没了,我好冷,又冷又累,汗湿的衣服现在变凉了,跟结了冰一样冷,我想走回去,又不知道有多远,平时坐地铁有八九站呢,我走不动了,纸尿裤已经把大腿磨破了,不走路都疼,我已经两天没洗澡了,我好想洗澡,好想回到我家的床上睡一觉,好想吃碗热米饭,好想喝一杯热咖啡。
第二条,语气明显急迫多了:
对了老辛,我想起来了,你不要来了,刚才是我一时冲动,说了那么多自私的话,我这里是最最高危的地区,我整个人就是个大危险品,我不应该向你呼救的,我一定是昏头了,不要来不要来,千万不要来。
第三条:
真的对不起,我不该给你发这个消息的,我收回我全部的话,我怎么能向一个连防护服都没有的人求救呢?就算有防护服,也不能保证你回去的时候百分之百干净,你家里还有小孩还有家人呢,我怎么把这一点给忘了。放心,我会想到别的办法的。
爸爸去了趟卫生间,又进了储藏间,翻找了一会,出来时,他手上多了件雨衣。
我指了指主卧那边,爸爸犹豫了一下,放下手上的东西,拿着手机推门进去。
过了一会,小姨披散着头发出来,也是直奔储藏间,很快,她拿着一顶棒球帽和一只护目镜出来,重重地放在茶几上。爸爸的声音有点哽咽:我会告诉她,这些都是你帮我准备的。
放屁!不许在她面前提我的名字!我准备这些东西又不是为了她,我是为了我的孩子。
爸爸一个劲地点头。
已走到门口,爸爸突然回转身,张开双臂对小姨说:趁我身上现在还干净,拥抱一个吧。
休想!
爸爸挥挥手,丢了个飞吻,拉开门走了。
小姨站在那一动不动,她的姿势吓到我了,我想过去看看她,或者说点什么,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猜我也像她一样,呆在原地了。
终于转过身来时,小姨仿佛变了一个人,她的脸色让我想起我考砸的那次,从年级前五滑到年级第三十三,得知消息的一瞬间,天和地猛地在我眼前倒了过来。
你说,我是不是太傻了?刚才的信息是不是她的计策?她是不是只想把他骗出去?他们两个是不是在合谋耍我?
我觉得不会,绝对不会。
其实听她一说,我也有点心虚,不过,我相信我的耳朵,因为她的声音真的很焦虑,很恐惧,后来她改变主意时又很果断很决绝,我相信我的判断。
小姨回房后,我给爸爸发了条信息,我让他记得发点图片回来,因为小姨既担心又后悔。爸爸马上发了几张图片回来,还说路上真的连个鬼影都看不见,太空了太静了,我一路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难怪她会给我打电话求助,她又没有车,让她怎么回家?叫你小姨放心,就说我知道好歹,心中有数。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爸爸又发来一张图片,两个护士一起上了他的车。他顺带捎了另一个。
小姨大概也收到同样的信息,她推门出来,对迎过去的我说:他说他遇到了另一个司机,他们正在商量要不要建一个群,专门接送医护人员上下班。
真好呀!但是……我捂住嘴巴,可不能乱说。
小姨看起来睡意全消,在屋里走来走去:要准备点什么呢?脑子全乱了。她打开厨柜,没找到任何东西,又去了储物间,我不知道她到底在找什么。
后来,我们正要去睡觉,爸爸回来了,他开了门,人却不进来。我们一起拥向门口,爸爸害怕我们似的,瞬间退到楼道上。
我不进来了,太危险了,你们把我的水杯灌满水递给我,再把毛巾牙刷也给我,我暂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正在排班。我马上就得走,医院里还有好几个下班的医生护士排着队,等着我去接。
小姨抢着说:那你干吗回来?不浪费时间吗?一个晚上不刷牙又能怎样?
我就想回来跟你说一声,免得你想到别处去了。
滚你的!
关好门,小姨对我说:快去洗澡。
我九点多钟就洗过了。
洗过了也要再洗一遍,你刚才差一点就凑到你爸面前去了。
等我洗完澡出来,小姨还在看手机。她兴奋地说,你爸他们的群建起来了,叫火线司机群,他们的图片一出来,很快就被好多人转发,我已经在另外三个群里看到了他们。我也凑过去看,但我并不认得哪个是爸爸,因为他们都坐在驾驶座上,都捂得很严实,车座后面拉起了塑料帘子,跟第二排隔开。小姨点开其中一张图片说:你连你爸爸都认不出来?我点头,其实还是有点糊涂,仅凭一双眼睛,还隔着防护镜,小姨到底是怎么认出来的?
爸爸又发回了消息,他不能回家休息了,大家都不敢回家,怕连累了家人,志愿者当中,有一个人独居,他们决定集中到那个人家里休息。
小姨说:正好,叫彼岸花也去那里休息。
只有不在现场的人才说得出这种话!你以为志愿者都不怕死啊?看到医生们全副武装走过来,说实话,虽然很感激他们,更多的还是胆战心惊,两腿发软。他们自己也知道,上了车,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一般都是他们上车时报个名字,我们跟他们核对地址,他们嗯一声,我们就开车,全程无对话。不过,下车后,他们会向司机深深地鞠一躬,我们也会低头还礼,非常时期,不需要说太多。
得熬到哪天为止啊?
投身其中后我反而不那么焦虑了,就像在公司里修电脑,总觉得单位里那个电脑管理员太慢,急得在一旁走来走去,烦躁不安,后来自己会修了,虽然修理时间跟他一样长,甚至比他长得多,感觉上却比他要快得多。
我把爸爸他们的火线司机群转发给了罗老师,很快,她就发了朋友圈,还特别点明:那个最帅的英雄司机,是我学生的爸爸。我又把罗老师的微信截图给爸爸,爸爸又发在他的朋友圈,两个没有对方微信的人,背对背互相夸赞不已。
爸爸终于给我们发回一条振奋人心的消息,他买到豆皮了,马上给我们送回来。
我和韩韩挤在门口,小姨在后面挖苦韩韩:要是你交作业有等豆皮这么积极,你肯定不是现在这水平。韩韩高声反驳:我不是在等豆皮,我是在等爸爸,我都几天没见到爸爸了。
爸爸居然没敲门,而是电话通知我们:我已到门口啦!
门开了,爸爸拎着个塑料袋子站在外面,他先吩咐小姨带上手套,然后他小心地解开系得严严实实的塑料袋子,里面还有一层塑料袋。他让小姨用指尖接过去。
停!听我指令,拿下塑料袋子,连同手套一起交给我带出去。
豆皮分量很大,小姨问:你吃过了吗?
没有。我本来想吃的,脸上这些东西脱起来太麻烦。
那快进来吃呀,还站着干什么?
拿只碗装一点,给我递出来,我就在楼道里吃。
那像什么话?进来吃,我们不嫌你。
少废话,不然我就走了。
小姨把豆皮分成四份,我们三个站在门厅里,爸爸站在楼道里,中间隔着两米多远,我们一边吃一边望着对方傻笑,韩韩在我耳边说:他们好了!又对爸爸说:爸爸你下次带鸭脖回来吧,好久没吃鸭脖了。要精武鸭脖哦。
好,我努力去找,也要看馋嘴猫运气好不好,运气好我才找得到。又问我:你呢?你想吃什么?
小姨接过去说:就像外面什么都有似的,说不定还不如我的储备丰富呢。
那你呢?爸爸转向小姨:你想要什么?别说了,我知道,看我猜得对不对。爸爸把碗放在地上,举起双手,在头顶比划出一个心形。
哈哈哈!他自己先不好意思地大笑起来,我和韩韩也笑崩了,弯着腰逃回屋去。
小姨追过来,把我们拉到水池边洗手漱口,看看韩韩搓得泡沫直飞的小肥手,再看看小姨在一旁认真监督的模样,老天!我为什么会有种热乎乎的感觉?
洗完手,小姨拿起护手霜,我说我背包里有,小姨说:水池边的护手霜就是洗手后用的,卫生间里的是洗澡后用的,包里的护手霜是在外面洗手后用的,女孩子,要多备几管护手霜,要二十四小时保持手部滋润。我低低地哎了一声,这些话,我妈妈以前也说过,但由小姨的嘴说出来,好像又是有另一层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心里暖暖的,软软的。
一晃十多天就过去,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家门,加入火线司机群,我感觉他们的心理大概跟爸爸差不多,与其做一名足不出户焦虑不安的旁观者,不如投身其中,“当局者迷”,反倒可以缓解一些焦虑。
有一天,爸爸告诉我们,一个很有威望的人接管了火线司机群,第一件事就是安排第一批上岗的司机休息。其实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休息,是安排在某个地方隔离,等隔离期过了,安全无虞,才可以回家。
从此以后,爸爸跟我们的联系就没以前那么频繁了,他说隔离的地方什么东西都要消毒,一天好几次消毒,手机是消毒的主要目标,所以他的手机总是不在身边。另外每个隔离者每天还要接受很多检查,总之他现在不像以前那么自由了。小姨说,拍几张照片给我们,看看你们怎么隔离的。爸爸说没什么好拍的,就是一张床,一个床头柜,枯燥得很,像医院,又像关禁闭。他在手机里说这些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有点意兴阑珊,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但他每次都要跟韩韩聊几句,我发现只要韩韩一出现,爸爸的声音立刻活泼起来,几乎能看到他在那边手舞足蹈的样子。
韩韩,想老子了吧?别不承认。可不要光顾着睡懒觉哦,向姐姐学着点,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姐姐是学霸,弟弟也不会差,只是目前还没有发动起来而已。我上小学时成绩也不咋样,到了初二那年,突然就开始发飙了,咱们男子汉就是这样,有点贪玩,有点不专心,一旦觉醒过来,那就没人追得上。
爸爸我可以出来找你玩吗?我试过妈妈准备的防护服,还有护目镜和口罩,像宇航员一样。怎么不能出来呢?如果不能出来那干吗要准备这些东西?这套装备不就是为出门准备的吗?
你还是太轻敌了,医护人员的防护服比你那个防护服高级吧?他们防护得那么好,还是有人被感染了,所以你还是安安心心待在家里吧,等我自由了,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我要吃烤鸭,我要吃臭鳜鱼、臭豆腐,我要吃披萨,我还要吃卤藕卤鸡爪,天天都吃妈妈做的饭,吃得我生无可恋。
小姨忍不住插嘴:你还生无可恋?一天三顿做给你吃的人才生无可恋呢。
你们不要说这种话!爸爸在那边咳嗽了两声:活着多么好,怎么能说生无可恋呢?
你在咳嗽?别是传染了吧?小姨笑着问。
传染了还敢把我放在这里?说真的,好想回家!
想什么呢,专心隔离!不彻底安全不许回家。小姨一副下达命令的口气。
好的好的,我不会回来的。爸爸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就像他正在一条皮带上,平缓地、义无反顾地离我们而去。
接下来整整两天,爸爸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妈妈去火线司机群里问,也没人回应,那些人都是临时凑到一起的,彼此并不认识。妈妈又问那个首批司机隔离地点,问了一天多,总算有个人出面回应了。一个微信名叫狭路相逢的人,他叫小姨加一下他的微信。
几天的追问终于有了下落,爸爸并没有去隔离中心,而是作为疑似患者进了医院。
他肯定是过分小心了才疑神疑鬼的,他防护得那么好,怎么会疑似呢?小姨一听就跳了起来。
事实上,他前天刚被确诊。
小姨不做声了,过了一会,她喂了一声,接着一直喂喂喂,好像是对方掉线了。
其实对方一直都在,等小姨安静下来了,狭路相逢才说:我内心一直都在斗争,到底要不要告诉你,因为他一直不让我们告诉你,他说让你们先焦虑一阵,这比突然受到打击要好。你们不能去医院看他,去了也见不着。无论小姨怎么哀求,怎么威胁,狭路相逢都拒绝提供爸爸的地址。不是怕你们被感染,这种可能是绝对存在的,最怕的是你们被感染后,又传染给更多的人,更多更多的人。
不仅如此,狭路相逢还告诉我们,最好不要声张,一旦小区里的人知道我们家有确诊病例,很可能会封上我们的家门,因为担心我们会去找患者,以及其他种种可能。
你们要他像个耻辱一样消失吗?小姨大叫起来:他那么阳光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他要是不去做志愿者,要是不去做这个火线司机,就没这回事,为什么现在要让他悄悄死掉?
哎哎哎别这么说呀嫂子,人还活着呢,你放心,一定会尽全力治疗的,绝大多数人都能治愈。
三个人面面相觑,韩韩说:我爸爸肯定没事的,他那么壮,他感冒从来不吃药。
小姨看看韩韩,又看看我,但我知道,她并没有真的在看我们,她的视线是空的,她一脸的失魂落魄。
我要找她,我一定要找到她。她在手机上迅速翻找,不停地发消息,偶尔回过头来对我们说:现在开始,在我忙完之前,你们得自己管自己,饿了就去厨房找东西吃,吃完了就写作业。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天多,小姨的寻找终于有了结果。她在发语音:你好彼岸花,我是老辛的老婆,你知道老辛在哪里吗?
我放下笔,紧张地望着她。
不知道?自从他那天去接你下班,就一直没回家,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在找他,没有他的下落,我们一家人都很着急。
这么说,你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谁告诉你的?你们现在在一起吗?什么?你在上班?也就是说,你是安全的?你确定?
彼岸花似乎在长篇大论,小姨左手拿着手机,一边听着,一边无意识地揪扯绒裤上的小毛球。
小姨再没说什么,放下手机,怔怔地坐着。
我倒了杯热水过去,双手递给她。她抬头看我,脸色居然平静了些,至少没有了刚才的失魂落魄。
那个彼岸花,她没事,她还在上班,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说明你爸爸不是从彼岸花那里传染的。
我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她端起水杯,仰面喝光,心满意足地把空杯递给我: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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