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9/mw690/4872f683hcf05c0e8b248&690

晒 被 子

    遇上好天气，也就是太阳暖暖的日子，总喜欢晒晒被子，这是打小在农村里就养成的一个习惯。不然，就觉得白白辜负了太阳那份美好的热情似的。

一

    小时候，村子里的冬天，总是很冷很冷，好像经常下大雪，房后街角的积雪，一个冬天都化不掉，家里取暖用的大都是煤火。偌大的屋子当间盘上一个兀突突的砖火炉子，也打腾不满多少热乎气儿。晚上，被窝太凉，哇凉哇凉的，孩子们总是赖着不肯脱下暖了一天热乎乎的棉袄棉裤，钻到能把小身子骨凉一个激灵的被窝里去。大人们总是有忙乎不完的活儿，不可能陪着孩子们一起上炕。许多时候，孩子们早已经穿着衣服挤在压风被里睡迷糊了，才被父母叫醒，塞进各自的被窝里。

    听一位同事讲笑话，说他媳妇小时候嫌被窝凉，哭着闹着不肯钻。小女孩的父亲，就划着一根火柴，撩开被子在里面猛转两圈，糊弄说，热了！热了！赶紧钻。这一招还挺灵，竟屡试不爽。我想，那一点点燃烧着的火焰，至少在小女孩心理上漾起了一种温暖的感觉吧。

二

    晒过太阳的被子，情形就完全不同了。温暖，松软，还有一股独特的清香，有一些阳光的味道，有一些微风的味道，有一些泥土的味道，反正非常好闻。晒过被子的晚上，孩子们总是很快活地早早钻进被窝，把头和脸也埋进去，贪婪地吮吸一番，然后，舒展开小胳膊小腿，很惬意地睡去，可以不用蜷着身子当大半宿的“团长”了。

    为了方便晒被子，父亲在院子里东拉西扯架起了好几道铁丝，每到太阳好的日子，我们就帮着母亲把所有的被子都晒出来，压风被，盖被，炕被，甚至是褥子，枕头，一排，一溜，一堆，好像满院子的每一个角落都在敞开心怀，尽情承接阳光的辐射。炕上，就只剩下一层厚厚的稻草和稻草上面一领薄薄的大席子了，透过窗棂子上面的毛头纸格子，阳光也会浅浅地照过来，一步一步挪着脚印，很神奇地把席子和稻草也给踩得暄腾、干爽起来。

    这样的日子里，似乎去谁家玩，都会看见在晒被子。被子晒的多了，还会把院子里常走人的道给挡住了，需要撩开被子边儿，穿梭者走过去，有时候铁丝压坠了，怕被子拖地，就找几根带叉的木棍子支上，风一吹，被子，棍子，晃晃悠悠、吱吱呀呀地动着，响着；明明暗暗的光影子，也就跟着流动，变幻……这种奇妙的感觉很能招惹小孩子们的贪玩之心，大人们进屋说话的时候，孩子们就在被子之间，闹着“藏猫儿”。经常是玩着玩着过火了，乱疯乱窜起来，一个不注意，就把一铁丝或一绳子的被子都给“垮塌”弄倒了，散落了一地，这时候，我们大眼瞪小眼，急忙收住了嬉闹，悄不声儿地溜出院子，撒丫子快跑，那劲头，真恨不得每人都长出四条腿来！

三

    上高中的时候，开始住集体宿舍，一个班里二十大几个女生挤在一起，一开始是小矮炕的通铺，每人一尺半宽的地方，好在那时候都挺瘦的。后来是铁床上下铺，两张床并起来每层横着睡三个人。反正不管哪样住，哪样搞卫生，宿舍的水泥地上总是糊着一层潮湿的泥水，还粘着一层杂乱的头发。我们女生不会“哄”炉子，几乎没怎么生着过。被子吸潮，到了数九寒天，感觉又冷又湿，下了晚自习已经十点多，早晨五点半又要早自习，火力差点儿的女生，被子都还没来得及暖热乎。

    宿舍前面，有几棵沧桑的老槐树和一排挺拔的小杨树，就成了我们抢着晒被子的黄金之地，碰上好天，老早就起来，拴上绳子，占据有利位置。教室上课的地方，和宿舍隔着好几排房子和院子，中午时间紧，一般也不让回宿舍休息。这样一来热闹就免不了了，多是春秋天的时候，上着上着课，风云突变，下起小雨来，遇上好脾气的老师，就举手说回去收被子；遇上严厉的老师，不敢吭气儿，就只好听之任之了。晚上，淋湿的被子搭在床帮上，自己就得和死党挤在一个被窝里了。更多的时候是，下午课外活动的空隙，忘了回宿舍收被子，下了晚自习，才猛然想起，如此，本该晒出太阳味的被子，竟晒出月亮味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