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让座

    小雨淅沥了一个晚上，早晨还没停的意思。初春的空气变得润泽泽的，让人感觉很清爽。院子里梧桐树的枝干透出的淡淡绿意似乎一下子浓重了不少。马路上水浸浸的，缓缓碾过的车轮溅起细碎的小泥点。便道上坑洼处，攒了一泊一泊的雨水，像是边缘不规则的小镜子。

    公交车站上多出了几乎一倍的人，平时骑自行车和开私家车的，也加入了乘车的行列。上了车，我穿过车厢，站到后半部的台阶上，扶着栏杆一站一站慢慢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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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主任，马主任！过来坐我这儿吧。”身边一个有座位的女同志居高临下瞥见了刚上车的单位某部门领导，直起身子大声招呼着，屁股却纹丝没动，搭在左脚上的右脚只是间断了一下悠闲的节拍，手里一直捣鼓着什么的手机也照样在继续。

    这个马主任，五十岁拐弯的样子，一件合体的暗红色毛呢大衣，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手里拎着一个搭配协调的小坤包，一看就是平时开车上班的讲究人。刚一上车就听到有人热情地让座，很是几分自豪，面带着资深职业女性特有的微笑，优雅地穿过前面车厢里的人群，一路向后半部的台阶趋过来。

    但不知是看清了让座的人，还是看清了让座人那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这位马主任，急忙收住上台阶的脚步，一个回转身抓住了车杆上的吊环，站稳当了。如此，她们两个，一个在左边的台阶下，一个在右边的台阶上，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中间刚好隔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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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马主任，怎么不上来呀？快过来，快过来，快！”让座的女同志还在自顾自热情地招呼着，但这份口头上的热情里竟不含多少真诚，让别人看了都打折扣，更不用说当领导的马主任了。马主任倒是不失分寸，客气地回应着：“不了，你坐吧，谢谢啊！”

    “你过来吧，我有话想跟你说说。我成天坐公交车，都坐累了，你老开车，没站习惯。”让座的女同志还在不动窝地散发着奇异的热情。我感觉自己在中间像是挡住了她们的视线，就挪了一下位置，仍旧若无其事地旁观着。

    马主任扭头礼貌地答了一句：“啊，没事的，轻易不坐公交车，站会儿挺好。”让座的女同志，手机正鼓捣到关键时刻，应该是游戏冲关，眼睛死死粘在屏幕上，没顾上抬一下头。马主任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迅速把头扭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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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又到了一站，又上来不少人，车厢里显得更挤了。让座的女同志沉默了一会儿，看看马主任周围都是人，又开始不住劲儿地招呼起来：“马主任，看挤着你喽，快来吧，坐我这儿！……”一车厢的人都纳闷地听着她亮亮脆脆的喊声。马主任连头也没回，半晌才不紧不慢地吱声：“不了！谢谢！”

    “哎呀，跟我还客气上了！要不你把包递给我，我替你抱着，一准儿丢不了东西……”马主任懒得再接茬。公交车又晃晃悠悠地过了一站，让座的女同志还不死心，有一眼没一眼，有一声没一声地瞎套着近乎。

    最早目睹这一幕的乘客们，都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瞄着她们两个，马主任的优雅和礼貌也矜持到了极限，神情里的不悦纠结成了愠怒，冷冷瞪了那个女同志一眼，以一种不容辩驳的口气，提高声调打断这位不识趣的让座者：“不要再说了！！”

    这位似乎一心让座的女同志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来，诧异地望一眼马主任手抓吊环的侧影，愣怔一下，终于闭上了嘴巴。

    唉，看这马屁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