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就是这样一个社会：所有的语言混在一起说，一句话有三四种语文的单字，绝对是不足为奇的，就象印度人的咖哩鸡饭一样，怪怪的。经常便听到有人向您说：我在PROMOTION。这当然是想告诉人家他是推销员之类。但新加坡人说话就是这样不清不爽，让人得动几种语言细胞。新加坡似乎满街都是推销员，不大的小岛生意味道到处弥散。听来的故事，便不真不假传送着这小岛的生意经。

    大学校友妤来新加坡几年，已混了新加坡的永久居留权，持有一本新加坡国际旅行证。有一段时间她曾失业在家。她称之为自愿失业，给自己多一点时间思考和学习。闲了一个多月，她忽然想到不能坐吃山空，便开始找工作。新加坡每天各种报章上的招聘广告多如牛毛，不愁找不到工作。她于是被一条广告吸引了：一间加拿大公司寻找销售工作执行人员，待遇从优，可长时间旅行。生性好玩的妤被“旅”的字眼打动了，便打电话过去询问，对方即刻便要她过去面试。

    她于是拽吾一起去。和经理谈了两句，经理便告诉她要下去实践，于是她就要和两个公司的推销员去体验具体实践。这两个人一个名林姆，一位自称高德培。林姆一看见妤的第一句话便是：Manager怎么把你给骗来了？妤没有介意他的话，只是笑了笑。看见林姆和高德培各推了两个小行李车，像刚从机场出来的一样，妤便问他做什么，他说这就是工作。

   出了公司，走在路上，林姆说：等一下我的车。一会儿过来一辆蓝色的车，林姆说就是这辆，他向那车招了招手，可是车子飞快地驶过，没有理睬他。一会儿又过来一辆黑色的车，他挥了挥手，车子便停了下来。林姆说今天他换车。妤定睛一看，原来是辆的士。林姆说，我现在可以天天换车，以后马上会有自己的车。
        

    坐上的士车，大约有二十分钟，林姆说到了。下了车一看，是一个零货市场来的。林姆说，我们开始工作吧！然后便拖了他那辆行李车往前走。妤有些呆，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林姆打开行李车上的箱子，从其中抽出一本记账日记薄样的东西，和同样大供小孩子认字用的字母书，说：我们今天就卖这个。然他把手中的推车丢下，抱著那两样东西开始挨家挨户地推销。

    走了差不多有十家，林姆依然没有卖出去任何一本。对方不是说他们不需要，就是说已买了。林姆总是很愉快地说，没关系，您看看就行了。问林姆被人拒绝会不会很难过，他说不会呀，因可以学很多东西。面对别人说NO时，就应该有心理承受。

    终于有人买了一本记账薄。林姆兴奋地说，打破零蛋记录了！然他说下一个目标就是卖出去十本。问他做那样的工作会不会很烦。他说不会呀，这起码教你怎样和别人打交道，怎样说服别人接受你的观点。林姆看起来像一个一上战场就兴奋的战士。

    午饭就在巴刹的小摊吃。林姆非要请客，其实他才卖出去不过四本书。他说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但也将是他的最一份工作。他刚服完兵役从大学毕业，找到这么一份推销员的工作不容易。他要从最底层的户外推销做起，然后做销售经理，等有了一点资本，再开自己的公司。他举例说他的经理才刚三十五岁，去年开始干这一行。可因销售成绩突出，半年就被升为销售经理。说那些话时，他眼中充满了希冀。

    问他为什么不找一份在写字楼里大公司的工作，从普通职员作起也会有成绩的。他说那样要熬上很多年。他现在给自己两年的时间，积累忍受能力，积累资本。

    妤没有再跟他们行销下去。作为中国来的女孩子，她不适合作这份工作。她甚至不明白林姆缘何有那么许多的动力，来做那种简单而机械的户外销售工作。在商业资讯如此发达，甚至电脑网络销售方兴未艾的新加坡，那岂不是毫无意义地浪费时间？

    有时妤猜想林姆也许说不上是富家子弟，这也许是新加坡富家子弟所玩的一个游戏，想找些生活中的刺激罢了。再也没有见过林姆，也许这永远是一个迷。

此文写于旅居新加坡期间,被收录在即将出版的胡曼荻文集《狮城萦梦》一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