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线

地震是天灾，无法控制。预警也是有限，无法准确传送资讯。有时觉得人在自然面前，是如此渺小，如此不堪一击。一时的天摇地动，无辜的近两百条生命就到了天国，几千人遭受伤病的煎熬。 

    伤感的四月。天灾人祸，天崩地裂。人生原本有太多的期盼，冥冥间的无知之手，操纵着一切，能做的，只是顺其自然。原本盼着春天的来临，日子一下过到岁尾。现在，却要享受人生的一分一秒，不知道，下一个无限轻松的时光是什么。流逝的，都是记忆中最无奈的。很多事，无法奋争，只有说，活着，就有希望。

雅安，多么美好的名字，熊猫的故乡，不明白为何要在那里上演生死时速。美国的夜晚，无法入眠，只能写下这些文字，原本，生和死是如此相邻。

总是突如其来听到许多不好的消息。在新加坡最后的憾闻便是新航有一架客机失事，机上一百多名人员全部罹难，且尸首随失事客机坠入印尼的一条浑浊不堪的河流中，茫茫不知，从水中打捞上来的，皆是断肢残臂，甚而人皮人脑，只是无完整尸身。

听得很恐怖。消息本身并不重要，只是生死原本一线，忽而便消失在尘世，且赤裸裸粉身碎骨离世，未免让人鼻翕。新加坡人的信心也被这场空难支解得七零八散。因为他们觉得一向来新加坡航空公司的班机是最安全的，皆以坐新航为荣，竟连新航亦打破五十年无事故的记录，让人觉得什么都不可长久的。另外，新加坡政府派出海陆空三军协助打捞工作，竟捞不上一具完整的尸体，找不到飞机的主要机身，更找不到飞机的重要物证黑箱子，怎不让人觉得世事的无常和人能力之有限？

有两个相知之人的至亲亦在出事飞机上，其实那人算不上朋友，也不是熟人，只是认识而已。一位是作家，我帮她校过稿，她的姐姐去印尼旅游，没想到竟踏上不归路，亲人瞬间永别。

另一位是美国人，他的太太在罹难者名单上，其生前是美国一家大信用卡公司亚洲区域副总裁。这个美国人却只是一位篮球教练，随他太太来新加坡，只是在新加坡的美国俱乐部见过他。那次一个朋友带我去那吃饭，便介绍他给我认识，因他们皆是该俱乐部的会员。谈了几句，他居然开口问我要不要和他过夜。我诧异地看着他问：你们美国人都这样的？他耸耸肩，表示无可质否。我觉得他十分无聊和无理，便不再理他。他觉得很无趣，讪讪地嘟囔着什么，朋友在一旁还不知情，直问我为什么才见面，便那么讨厌人家。我说和他谈话影响我的食欲。只是不知为何也许是上苍对他的道德报应，要其太太来承受。

那年圣诞节前夕，一个美国朋友问我，是不是基督教徒，我摇摇头。他觉得很诧异，问我，那你信什么？我说信仰自由。他问我为什么不信上帝，我说相信人是由猴子变来的，信达尔文。他说他也信达尔文，但他更信上帝，不过他不去教堂做礼拜。

圣诞夜的时候，路过一家教堂，圣歌袅袅，声乐阵阵。皆是虔诚的脸，一丝不苟地唱着流转了很久的圣曲。年年如是，上帝安在？如在，何以允许人类有如此多的灾难在圣诞前夕降临，将白色圣诞变成灰色圣诞？看了许久，听了多时，感觉不出节日的欢乐，只觉教父过于严肃，唱诗班的成员过于沉浸，几乎忘了自我。

然旧年总是过去的，新年总是默默降临，谁知道来年的运道呢？只是觉得新旧年也不过一线而已，过了一秒，人们便欢呼起来，以为一切真的突然改变，新年来临，旧事永逝。

祝愿逝者的灵魂雅安，生和死原本只是一线相隔，一点相连。活者，能做的，尽微薄之力，除了为逝者祈福，为伤者助资，便是要好好地关心身边的至亲，周围的好友；珍惜眼前的时光，日月的光阴，手中的岁月了。

2013-04-20修稿@美国费城，原稿写于旅居新加坡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