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十字路口的赫拉克勒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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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路口的赫拉克勒斯”可以说是《沉重的肉身》里最核心,最富有韵味的故事。
大约三千年前,赫拉克勒斯感情出现了骚乱,离婚了,过起了自在的独居生活。童年夏天,赫拉克勒斯坐在自己人生僻静处的树下读荷马的《奥德修斯》,见到两个女人朝自己走来。赫拉克勒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两个女人将是自己要面对的不同的生命道路。这两个女人的名字分别叫卡姞娅和阿蕾特。
赫拉克勒斯:宙斯之子,宙斯赋予了他特殊的魔力,使他成了男性力量的象征。
卡姞娅:肌体丰盈而柔软,脸上涂涂抹抹,穿着最足以使青春光彩焕发的袍子。也及时说,生的颇具性感,一副懂得享用生命的样子。古希腊文,邪恶,淫荡之意。
阿蕾特:质朴,恬美,气质剔透,身上装饰纯净,眼神谦和,仪态端庄,身穿白袍。自称与神明有特殊关系,是神明的伴侣,因为她浑身是偶然。希腊文,美德,美好之意。
卡姞娅说:啊赫啊,你就跟我走吧,我会让你尝到各式各样欢乐的滋味,一辈子都不会遇到丁点辛苦,活得轻轻松松,快快乐乐,随心所欲。
阿蕾特说:神明赐予人的一切美好的东西,没有一样是不需要辛苦努力就可以获得的。卡姞娅只会使你的身体脆弱不堪,心灵没有智慧。她带给你的生活虽然轻逸,但只是享乐;我带给你的生活虽然沉重,但是很美好。享乐和美好尽管都是幸福,但质地完全不同。
这个令人深思的故事,在两千多年前经过了三个人的转述,普罗狄科讲给苏格拉底听,苏格拉底讲给色诺分听,色诺分又讲给他的学生听。苏格拉底讲给色诺分听时,没有讲普罗狄科讲赫拉克勒斯最后如何选择,而是用“你应该与阿蕾特在一起”的道德指令结束了故事。
本来,就肉体的天然体质而说,这两个女人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区别。经苏格拉底的讲述及他所期许的道德价值,使卡姞娅的身体向赫拉克勒斯期许的感官的适意、丰满和享受成了“邪恶、淫荡”;阿蕾特的身体期许的辛劳、沉重和美好就成了“美德、美好”。
那么,为了能体验到美好的生命,让身体承负灵魂而变得辛劳和沉重是否真的有必要?等待对美好事物发生欲望的耐心是否必须?走向美好生命的时辰,为什么就不能抄近路?生命之路为什么不能走的轻逸些?
这些本是色诺分本来想问的问题,而且苏格拉底的叙事及他做出的道德指令掩盖了上述伦理困境近两千年。
之后的现代启蒙之后,丹东通过妓女玛丽昂为卡姞娅的感觉正名,同时,昆德拉编织了与“十字路口的赫拉克勒斯”的故事相似的关于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的身体的故事。《笑忘书》里的卡瑞尔与伊娃和玛吉达,《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的托马斯与萨宾娜和特丽莎。昆德拉在此又提出了色诺分本想向苏格拉底提出的问题。
什么叫生命的沉重?也许最沉重的负担同时也是一种生活最为充实的象征,负担越沉,我们的生活也就越贴近大地,越趋近真切和实在。
托马斯知道,眼下以及将来,他将抛弃快乐的房舍,眼下以及将来,他将放弃他的天堂和梦中女郎,他将背叛他爱情的“非如此不可”,伴随特丽莎的离去,伴随那一个偶然性所生下来的女人。
昆德拉故事的结局看起来与苏格拉底的一样,其实不然。托马斯的觉悟过程,是特丽莎的身体和灵魂受伤的过程。托马斯的幸福掺加特丽莎的不幸。这是在不同的身体感觉平等之后。现代男人有询问生命的幸福的权力,那么现代的女人同样拥有这样的权力。
在现代之后的世界,卡姞娅的感觉伦理已经成了占支配地位的伦理。阿蕾特处处遇到的不过是把歌声当作谎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