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往汶川组诗（之三）                       乃枫

                《一比四的交换》

是那双再熟悉不过的手吗
此刻却如此冰冷、僵硬
没有活力
没有温暖
年轻的妻子用毛巾蘸著眼泪
轻轻擦著
手心
手背
每一个指间

可是就在前天早晨
它们还是那样轻柔地
抚过妻子的脸
我上班去了
等会儿起来趁热吃了
锅里给你留著刚煎的鸡蛋
是的
是它们
前天早晨从腮前抚过的时候
她分明记得
指肚上那粉笔磨出的老茧

是那双展开来像城墙一样坚实的臂膀吗
把妻子和孩子通通护在城墙里边
是那个炽热得像只火炉一般的胸膛吗
纵然天塌地陷也安全得像个避风的港湾
可港湾里那颗激越的心心脏哪里去了
再也听不到它咚咚欢跳的鼓点
还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山一样的躯体吗
此刻却静躺在窄小的担架上
一动不动
蒙著被单

昨天夜里我就听说了
一个教师
救了四个学生
用自己的骨头和躯干
我知道天下人都会敬仰他
只可怜
他的妻子从此形影孤单
可我不知道
那个妻子是我
而那个教师是你
我的城墙
我的港湾

丈夫累了
蜡烛尽了
再也不会睁开那双深情的眼
丈夫去了
履约去了
因为他刚与死神达成了交易
用自己的死
与四个孩子的生做了交换
多么偏得
多么划算
他告诉世人
一个不成文的等式
一个教师的死能换回四个孩子的生
一条男人的脊梁能担得起万斤重担

是呀
谭千秋老师的等式
一比四的价值交换
多么清楚
多么简单
他平时就是这么教孩子们的
然而
他用一个教师的身体力行
就在那个地动山摇的瞬间
最后一次
为孩子们做了最精确的演算

告诉你
我的丈夫
我的人生老师
你救下的孩子都坚强地活著

只是
你一路好走哇
我那城墙
我那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