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上生长的火焰

     陈立红

　　　　　　一

红高粱是土地上生长的火焰
一开始是绿色的小苗，从一片叶子
到两三片叶子，嫩绿的火苗
在春天的尘土中跳跃，翻飞
风吹，不熄，在盛夏的阳光中狂舞
像千万人忘情的叫喊，喧哗八荒
雨浇，不灭，在充沛的雨季里泼洒
像土地的激情大汗淋漓，亘古未息
然后，开花，结子，红色的火焰
在绿色的青纱中燃烧，蔓延，铺天盖地
碾米，磨面，火焰在馒头中凝成岁月的甘饴
发酵，蒸酒，火焰在酒水中隐着粗狂的性情
哦，红高粱，土地上生生不息的火焰
成熟的时候，才找到真正的自己
 

　　　　二
 

在我的家乡，人们把高粱叫作蜀黍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就是“叔叔”
好像高高的高粱是一群守着土地的长辈
为童年讲着庄稼喂养人类的古老故事
 

春末夏初，高粱在大地上支起青纱帐
为乡村爱情撑起千般风情，万种浪漫
粗重的喘息、叫喊，像刮大风，下暴雨
发辫上的高粱花代代清香，盛开永不变老的传奇

　　　　三

人是一棵会走的高粱
带着自己的根须、乡土、花香
和无边无际的梦
你从乡村的原野来到城市丛林
希望像疯长的个子，蹿得很高
顽强的根却抓不住暂住证下面的泥土
土生土长的火焰，在城市的角落飘荡
像鬼火闪烁，城市的繁华面目可疑
 

其实，高粱并不需要户口
往地上随便一撒，便会长出一片春风阳光
只有人活的累哦，在物质的汪洋中泅渡
找不到自己的根，也看不到梦想的岸
只是挥着打湿的书本，在做最后的挣扎
泡沫汹涌，淹没了心灵和良知
 

人是一棵会走的高粱
土生土长的火焰，充满大地的灵气和能量
离开土地，或者无法重新扎根
你的生命力就会枯萎，熄灭
像无边无际的干柴，会在阳光下自燃
点燃自己，烧毁家园，烧毁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