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多，四哥发短信说

李圣龙王圣进都完哪，不到七天完了

 

　　　　１

我忙打电话过去，一问才知

李圣龙得了直肠癌，昨天刚去世

才60岁。明天

出去

 

圣龙老表是庄上最早

走出去的人

在吴城街车站摆水果摊

风里雨里雪里，夫妻俩一干就是

三十年

我回老家在镇上转车

多次在他的摊上买过水果

他俩的脸都晒得黢黑

像青铜雕塑上堆积的黑绿沧桑

 

这是一次永别，离开

堂屋，小院

出去之后，再也

回不来了

或者，换一种活法

把自己的身体和灵魂

都扎进家乡的土地

从此以后，再也不用

离开

 

　　　　２ 

四哥说，王圣进表舅去世

有几个月了，他70岁

是脑血栓后遗症

表舅母还问你在哪

说你小时候吃过她的奶

你啥时候回来了，去看看她

 

我说，中

眼前便浮现出表舅母的样子

倔强，骄傲，清高，与一般妇女不同

她帮着爹娘供养哥哥和弟弟

一个做了外交官，在北京

有时派到国外

另一个做了军官，转业后

调到省会郑州

她说，他们都中用了，翅膀硬了

我沾不上他们啥光

儿子在镇上开食堂，媳妇有病

有一年她和娘到北京大哥家

刚住不久就匆匆回来

她说，受不了嫂子古怪的眼神

我就在咱这土窝里呆着，哪也不去了

现在老伴去世，她会更加清独

 

我和她儿子同岁。小时候奶少

经常饿得直哭，母亲就抱着我过来等着

她喂过儿子后，也把我喂一下

母亲在世的时候曾给我说过

要记着表舅母的恩情

长大后发现，她看我的目光

像看儿子，充满了怜爱

奶是白色的血液，吃奶的婴儿

长大后没有留下记忆，母亲奶过的孩子

却会永远惦记 

 

　　　　３
人到中年，我看见

庄上的老人像秋天的树叶

正在一片片凋零

 

树叶落了，还会长出新叶

人埋进土里，什么时候能长出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