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的夜

　　　　你说：明天我走了
　　　　会觉得今晚像个梦……

夜里相遇　也将
夜里别离
我不知你将怎样走进黎明
漆黑的遗憾
垂在眉际

你说你在学诗
却不会写诗
夜的黑帘在你的睫毛上
　　垂下
好朦胧好美丽
你绯红的谎言就是
谦虚
 

教室里的烛光
玫瑰色我们的话语
春夜好黑几声蛙鸣好亮
你的心境可也光明绚丽
那是开放的诗
举着温柔而刚阳的火把
走进今宵
走进两个人的心里

是的　短暂的邂逅
往往是永远的记忆
但愿你的诗也铭记今宵
更期待又一次的重逢
美好的时光
最好还在夜里

　　一束山花

最喜欢女孩子花儿最喜欢女孩子
女孩子是属花的更属于美丽
山野给我四枝花给我一首诗
在手里在鼻前在唇间颤动
是柔手是馨香是烫吻呀
抚摸我芬芳我温暖我孤苦的灵魂
我想把花送给你不知你是否喜欢
抖动的花握不住你的手微张的嘴没有语言
于是我向小河走去在你的目光里
我说：有水她会活的她会活的
你说：那水好脏那水好脏呀

　　等　　待

比约会还准时　他又伫立在那儿
伫立在学校大门口外边
远远地看着门卫李伯
挂出绿色的信夹
看同学们去翻捡欢乐或痛苦
看信夹被掏空和孤独

别人眼里　他很悠闲轻松
在眺望远山或者街树
两条腿却老想奔上前去
他总觉得有人在念自己的名字
流溢着你特有的气息　带着幽芳的甜味

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李伯喜欢把他的信留在小屋
见了面猛地叫一声　有你一封信
好消息使老伯亲切可爱

他怯怯地凑近开门的老伯
老伯却头也不抬重复昨天的残酷
没有你的信

信夹终于空了　他呆呆地望着
人们纷纷散去

他是谁呢

　　抽象的孩子

在我写诗累了的时候　孩子
我就闭上眼晴想象你的模样和神态
虽然我还没有妻子你当然也没有母亲
现在　你该明白你是无中生有
也不知道你是男是女
四海之内皆兄弟
但在中国　你注定孤独一人
孩子呀　你同祖先居在一起
我看不见你也摸不着你
只有你山泉的笑声在我血液中暄响
你的将在使我信心百倍
谁能做你的母亲
十月倥恫
在一个天籁齐鸣的黎明
她会赶在太阳跃出的刹那之间
抛出一捧柔嫩的黄土
这就是你呀　孩子
与太阳一同闯进我疲惫的双眼
清脆欲滴的光芒
毫不吝啬地洗涤了我幽暗的草屋和思想

从此　你开始模仿猪仔的动作　
用颤抖的四肢在大地上重复先人的爬行
偶尔也会抬起硕大的脑袋
并用柔嫩的小手吃力地推开院门
还看不太远的眼睛却以深沉的样子
眺望远方
　　　　告诉我　孩子
　　　　远方极处那山峰　
　　　　山峰下面那河流　
　　　　河流两岸那村落　
　　　　村落里面那人群　
　　　　人群膝下那牲畜
都是些什么
你视力不远的童眸又看到了什么

然后　我该给你取名
并把它告诉你未来的老师和同学
以及更未来的领导和同事
让你的周围都这么叫喊你吆喝你
如四面楚歌
你无法拒绝只好认同
只好用甜美的声音回应众神
可是　孩子啊
告诉我　你是怎样瞪着惊恐的眼睛
在熙熙人流滚滚红尘中分辨我们
又是怎样用两眼的童真和朱唇的哑语
呼呼父母
但我最后的工作并不是教你怎样走路
我只想让你练一练中国书法
把古老的象形文学写得方方正正
写得龙飞凤舞
最好再读一读中国画
应当看出那淡淡的几笔云气之中
灵活着老庄和汉唐气象
而孔子的咏史之声亘古如雨
会滋润你整整一生
小树谛听的天籁之声你也能够听见
河流品尝的大地之味你也能够品尝
你随四季更换衣服如同飘飘的落叶

我知道你注定要光临地球　孩子
在你未踏上飞机或火车之前
我要关照一下你将遇到的所有的人
所有的树所有的青蛙或毒蛇
我知道你不能生活在一片谎言和虚伪之中
做为父亲我不这样又能做些什么
我还要请狼外婆吃酒
还有神神经经的汽车和划碎蓝天的大楼
最要紧的是要请导弹和核武器进高级餐厅
得罪他们会使我们失掉球籍啊　孩子
没有工作或土地我们还可以四海为家
地球消失我们又能身居何处
那时候森林到处在唱一把火
河流失重漂浮不定
动物们还来不及惊愕就已化为硝烟和炮灰
太阳自遥远的银河系爱莫能助失声恸哭
孩子呀　此刻你又能寄居何处

城市的空间方方正正
人们的虚伪和寒暄也有棱有角色彩妖艳
一队队花花绿绿的胆怯和顽皮
木然地站在站台下面
有爸爸妈妈和无轨电车接他们回家
那是谁的父母
手捧着高档茶杯坐在电视面前
欣赏两伊战争　非洲大旱
欣赏德国统一　苏联解体
孩子啊　你要光临的地球并不是一个向阳的苹果
战争、剥削、贫困、艾滋病以及无数贪婪的手
已使她疮痍遍体
噪音、污染和城市的臭气
淹没了历史和智慧的芬芳
数以亿计的劳苦大众如勤奋的蚁群
正在被魔鬼驱赶
被生活压迫　日薄西山
他们行色匆匆的身影　
如苦行僧一样在荒原独行
我站在马路中心线上听车流如雷
忽然想起家乡的小河
想起农父双手捧起的泥土
孩子啊　你该出身何处

　　千秋雪

 
雪，大雪，越过岁月和梦境的雪花
一直在下着，宁静，肃穆
一直在下着，下着，时大时小
时急时缓，有人看见
有人看不见

 
但雪，从洪荒时代开始，雪
就一直在下着，世界纯净如初
人心浮浮，雪溶泥泞
雨雪霏霏的伤悲，从《诗经》开始
就一直在下着，飘过汉赋、唐诗、宋词
飘飘洒洒的都是离愁
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沁园的春雪至高至纯，无人企及

 
雪，一直在下着，下着
从眼睛开始，就一直在下着
带着太初的寒气，在心里融化
融化，流过麦苗、村庄、灵魂的根
流过岁月的墒情、世故和泥泞
只有很少的雪能坚持本真
决不溶化，成了地球最高的雪山
令人仰止，令人敬畏

 
雪，一直在下着，宁静，肃穆
一直在下着，下着，有人看见
有人看不见

　　北京的春天

立春过后，北京的天气逐渐转暖
阳光的热情一天天温热，烫手
但暖气停后，降温、刮风或者下雨
常让时髦的人受凉，感冒

 
今天的天气就是这样
北京早晨，一片迷朦
五六级大风野蛮地打扫街道
尘土飞扬，空气质量降为D级

 
中午饭后，我出来散步
走了两条小巷去美联美超市
想买一瓶大宝SOD蜜，润肤
在背风处，打了一个幽远的电话
我的心忽然下起雨来，下起雨来

 
北京的春天就是这样
没有草绿、花香、鸟鸣
只有心中的雨水泛着春意
云的脚步在梦的深处

　　我一直在黑夜里狂奔

从桐柏出发之后，我一直在黑夜里狂奔
荒原，野岭，冰河，在脚下呼啸
在内心翻涌的是淮源一样艰难悠长的
梦想和孤独，是你诗神的神秘面影
春秋变换，岁月的手翻阅了多少天地的书页
温柔的黎明，总在众山之巅
舞蹈的云在遥遥地招手
我不知山的那边是不是自由的大海
大海的彼岸是不是灵魂的风景

从世界出发之后，我一直在黑夜里狂奔
我看见命运的巨鞭凌空炸响，正在
抽打疲惫的生命和季节的花朵
我想停下脚步的困顿，匆忙
让心灵的苦融化成眼中的泪，坐在你的身边
或一棵树下，一朵花旁，像泰戈尔一样
沉思默想，然后写诗作画，插秧种地
或者像李白一样坐在山上，月下
与山对语，与月对饮
我不知黑夜的尽头是不是阳光的晨路

　　众山之上孤独的女神

不知打了多少电话说了多少话
说同事说朋友说女儿学绘画
说天气如何工作怎样有什么趣闻
说心情说梦想说二十年沧海桑田

虽然我们说了很多心里话
一见钟情的奇缘仍然充满感慨
薄薄的纸糊着两扇心窗
谁也没有勇气把她打开

你是众山之上孤独的女神
我发现我在向你而行
翻阅了一座座奇丽的高山
我用森林的诗篇把你朝觐

百鸟的花环在高天舞蹈
秀发飘逸书写晴空的云影
我看见心窗突然打开
子夜的短信在燃烧激情

你我在众山之上相拥而泣
物质的大水正在涨潮逼近
一见钟情的传奇就在身边
小灵通的呼唤令人魂牵梦萦

　　灵魂看见

在灵魂树下
你说：我看见你

在地球之外的潘多拉星球
这句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这看见的，不是衣服的装饰
面容的表情，笑容或愤怒
而是看见了心
看见了灵魂和爱

我不知你
是谁的阿凡达
也不知自己的原身
是谁
既然在灵魂树下相望
也让我对你说：我看见了你

是灵魂看见灵魂
心看见心

　　窗帘飘飘的上午

你出去的时候，说
天阴了，要下雨
我应了一声，又沉入梦中

在蔺草席的柔凉上
我听见朦胧的雨在拍打窗叶
渴望的甘霖自高天洒下
湿润了爱的期盼和心

我站起来，打开窗子
让雨后润润凉凉的风
吹进云斋
把凉凉爽爽的雨意撒进久闭的心
 

这是一个慵懒的上午
你在班上忙着
我却慵慵地躺在床上
看风的手舞着窗帘
 

啊，亲爱的，让我用窗帘飘飘的上午
隔着两站地近近地想你
因为下午，我又要离你远行
窗帘飘飘的清风只能在梦中吹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