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有大手能把握你这支巨笔？
哦！白桦树！
你葱笼的树冠饱蘸自然的灵气，
如顶天立地的巨毫，
在沙漠和戈壁的天空上，
勾勒雄奇的意象。
只有太阳才能做你赤金的砚台，
并由湛蓝的东海辉煌地托起，
阳光和天籁就是宇宙间最高贵的墨香。

于是，徐悲鸿的马群腾飞行空了，
嘚嘚蹄声如鼓，
越过板桥风雨的竹林，
敲响画圣空谷的寺钟，
沿着兰亭的铁画银钩，
溯司马迁历史的长河而上，
直达汨罗江的深处……
天际的嘶鸣如暴雨呼啸，
震憾街市、村庄和大地……
我站在地球上叹为观止，
只见你大笔挥洒，
雷和电就破壁而入，
在人类的耳鼓和视网膜上，
烙下古老的记忆。
哦，夜深人静，
只有你独立在北中国的天空下，
万籁俱寂，人迹罕至，
只有繁星还在你的笔尖上细语闪烁。
那是谁的眼睛？
隔着地狱的石门正虎视眈眈……

当霞光随晨钟鲜艳起来，
哦！白桦树！
你银光闪闪的躯干多么正直而健美。
空洞的天地，
因你而成为深刻的风景。
哦，羊群和儿童，
还有人类的庄稼，
均如生命的花朵，
丰富岁月、历史和未来，
白云的棉絮温暖一年一度的冬季。
你扎根泥土指点星座是圣明的形象，
那么平易地接近风沙的性格更让我感动。
但是，我是谁？
又以怎样的目光寻找你？
把你从杂树丛生盆景遍地的围困中分辨出来，
在噪音浓重烟雾迷漫的城市之上，
把你指给这个世界：
这就是你！这是白桦树！
这是大手之笔！

然而，你是否知道？
你正在变成稀有植物。
没有钞票，
我无法跨越千山万水的古老空间，
扑进风沙拜访你。
我只能呆立街头和一些古典名画默默对语。
现在，紫檀、花梨、柳树、松树，
还有其他许许多多未成年的同胞，
都争着做高档家具去了。
只有你依然独立荒原，
怜悯地面对着苍天和远方，
守在一条条路旁，
是一种刺目的启示。
我还看见有一些手正在画框之外暗暗运气，
但是，谁有大手能把握你这支巨笔？！

　　1988年8月初稿，1990年3月修改于河南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