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去看荧火虫

宁远

你见过荧火虫吗？

常常问朋友们这个问题，大多数时候，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如果有人说他见过，我会立刻把他划为“我们”，见过荧火虫的我们。

小时候住在乡下，时常走到更远的乡下大山深处我表姐家玩，她家屋外有一处坡地，坡地上稀稀落落种着几棵柿子树，夏天的晚上，凉风习习，我们有时举起用干树枝扎成的火把在坡地上奔跑（谁跑得越快，谁的火把就燃得越亮）。有时就在天空下坐着，看漫天的荧火虫在不远处飞来飞去，它们泛着蓝的或者绿的微光，一只两只三只。。。。。。从来没有数清楚过。

表妹小我一岁，问她你记得我们一起去表姐家见到的荧火虫吗？表妹说不记得了。弟弟小我八岁，问他，他说只在电视上动画片里见过。我自豪又悲哀地想到：我可能是最后一个见过并记得荧火虫的人了。

什么时候，荧火虫从我们身边消失了？

最近看到南方周末的一篇文章，文章里说，由于长期遭受工业文明“猎杀”，中国萤火虫数量正急剧下降，濒临灭绝。很显然，“它们在哪里消失，就表示哪里的环境变恶劣了。”

消失的不只是荧火虫，还有一段段凄美的回忆：小时候，河水里是有虾有鱼的，夜晚是可以听见蛐蛐和青蛙的叫声的，路边的野草莓是摘下来就可以放进嘴里的，山上是有野兔野鸡出没的，蔬菜是不打农药的，猪肉是不注水的。。。。。。

除去这些外，还有人与人之间美好的交往，邻居家的小孩今天在我家玩了一天，因为他爸妈外出了；妈妈说，天气转凉，你给村里的孤寡老人马婆婆送床被子去；傍晚时分，全村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小孩子们在大人中间捉迷藏；要过年了，村里要组织文艺演出，我爸叫来几个文艺爱好者，拿出他心爱的二胡半个月前就依依呀呀练习起来。。。。。。

而现在，这一切连同荧火虫都消失了。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不远的地方建起了一座钛白粉厂），剩下的是老人和小孩（小孩子也不太多，很多跟着父母外出了，他们在城郊简陋的出租房里渡过童年）；现在你随意走进一家人的院子，会有电视的声音灌进耳朵，不是《新白娘子传奇》就是《还珠格格》。等到过年过节，年轻人回来了，带着一年的收获（当然都是钱），大吃大喝之后，麻将声响起，黑夜降临，谁也不会在意天空中有没有那半个月亮爬上来。

不久前，我的家乡遭遇了一场灾难，暴雨引发的洪灾和泥石流冲垮了房屋和田地，有至少二十五个人的生命离开那片土地，像荧火虫一样消失。

真希望，天灾，仅仅只是天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