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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存传世画作来看,隋唐以来,妙手丹青,名画辈出。由于古代保存绘画的条件简陋,更由于水、火、兵、匪之厄,特别是战乱的洗劫,名画传世甚难。今天我们重读李清照的《金石录后序》,可以深切感受到在“山河破碎风飘絮”、在国破家亡之时,人民仓惶逃难,转死沟壑,图书、文物——包括名画,或被偷被抢,或被迫弃如敝帚,任人践踏,碾作尘土的无奈和心痛。因此,历代传世名画,数量甚稀,价值连城,往往成了不法之徒行贿、贪官污吏受贿的珍品。而巨贪大恶,更直接染指名画,巧取豪夺。即以明朝为例,史实昭昭,观之令人触目惊心。
成化年间(1465-1487),镇守云南的太监钱能,贪赃枉法。他附庸风雅,却又不择手段。他仗势欺人,先后用7000余两银子收买了沐府价值四万多两银子的文物。后来他调任南京守备,与另一个臭气相投的太监王赐,互相展示自己收藏的文物,并向南京不少缙绅炫耀过。明代嘉靖年间陈洪谟(1474-1555)著《治世余闻》下篇卷二载谓:
五日,令守事者舁书画二柜,至公堂展玩,毕,复循环而来。中有王右军亲笔字,王维雪景,韩滉题扇,惠崇斗牛,韩干马,黄筌醉锦卷,皆极天下之物。又有小李、大李金碧卷,董、范、巨然等卷,不以为异。苏汉臣、周昉对镜仕女,韩滉班姬题扇,李景高宗瑞应图,壸道文会,黄筌聚禽图,阎立本锁谏卷,如牛腰书。如顾宠谏松卷、偃松卷,苏、黄、米、蔡各为卷者,不可胜计。挂轴若山水名翰,俱多晋、唐、宋物,元氏不暇论矣。皆神品之物,前后题识钤记具多。
这些字画,不但都是晋、唐、宋时之物,而且从王羲之、王维,到苏东坡、黄庭坚、米芾、蔡襄等人的作品,所在多有,无一不是国宝。二柜书画在公堂展玩后,“复循环而来”,究竟有多少柜,虽然不得而知,但即使一柜,已属珍贵之极矣。
明代嘉靖年间曾任内阁首辅的严嵩(1480-1565),权倾朝野。他神童起家,善诗文,精通书画。其子严世藩,号东楼,短项肥体,眇一目,可谓人模狗样。但在严嵩大红伞的庇护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严世藩平步青云,做官做到工部左侍郎,是个肥缺。他“招权纳贿,贪利无厌,尤好古尊彝奇器书画,蒐取不遗余力”。他看中的名字画,往往假手总督、巡抚、按察使的势力,巧取豪夺,对字画的主人威胁迫害,有的人甚至因此倾家荡产,丢掉性命。严世藩后来被御史邹应龙、林润相继奏劾其罪,斩于市,籍其家。其父严嵩,因与嘉靖皇帝有着多年沉湎道教共同修炼、妄图成仙的特殊关系,被打发回老家,寄食墓舍以死。颇有讽刺意味的是,抄没严嵩家产的登记簿,被保存下来,冠名《天水冰山录》,成了一本书,流传于世。本书铅印本厚达140页,严嵩家产之多,不难想见。严嵩的抄家物资中,不仅有大量田产、金银财宝、绫罗绸缎、钟鼎彝器,并有大量名人字画,“古今名画手卷册页,共计三千二百零一轴卷册”,真是骇人听闻。其中有唐吴道子《南岳图》、李思训《仙山楼阁》、阎立本《瀛洲学士图》、王维《圆光小景》、王维《辋川雪溪图》、黄筌《金盆浴鸽图》、周昉《杨妃出浴图》、戴嵩《牛图》、关仝《山水图》、荆浩《山水图》;宋徽宗《秋鹰》、宋高宗《题王仲珪梅》、董源《山水》、文与可《竹》、苏东坡《墨竹》、张择端《清明上河图》、米芾《人物山水》、苏汉臣《婴戏货郎》、李嵩《士农工商》、马远《翎毛》、范宽《晓景图》;元赵子昂《观音并美人图》、钱舜举《花草》、王冕题元人花鸟;明代文徵明《潇湘八景》、文徵明《拙政园十二篇》、祝枝山《文赋草圣》、沈周《画谱》等等,无一不是国宝。需要指出的是,这些大家之作,有不少是多幅的,如阎立本《瀛洲学士图》就有八轴,王维《圆光小景》二轴,米芾《人物山水》竟达十三轴之多,马远《翎毛》也多达九幅。严嵩父子的贪得无厌,暴露无遗。
《清明上河图》,历经沧桑,流传过程曲折离奇,后人演义为传奇《枕中秘》,又被改编为京戏、地方戏。经专家考证,现存故宫博物院的《清明上河图》,是张择端的原作,也正是当年严嵩被抄家后归于内府的。有人曾购得故宫复制、启功题签、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清明上河图》,仔细观察,并无严嵩父子的题识或收藏章。想来当是严嵩父子垮台后,臭名远扬,被收藏者截去题识及印章。耐人寻味的是,画上有金朝灭亡后遗老王磵先生的题诗,谓:“歌楼酒市满烟花,溢郭阗城百万家。谁遣荒凉成野草,维垣专政是奸邪!”他痛斥的固然是亡宋、亡金的统治集团中的腐败分子,但严嵩父子,不也是实足的奸邪吗?!
清代贪官,不少人也是眼睛盯着名人字画。乾隆时的巨贪和珅(1750-1799),这几年被无聊的电视剧炒作得沸沸扬扬,妇孺皆知。他贪污的数量极大,成了中国历史上贪官之最。据研究和珅的专家冯佐哲教授说,“正史、官书和档案中没有一份完整的有关和珅全部家产的清单,有的只是零散的抄家史料。”但从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的一包档案来看,即有“大小字画一百七十七张”。和珅有很高的文化素养,能书亦能画。他收藏的这些字画,绝非等闲之物,是可以断言的。惜乎文献不足征,已经无从详细考察了。
遥看名画堕污泥——每当想到那些天才画家的杰作成了行贿者交易的筹码、贪官的赃物,不禁扼腕浩叹。但是,“古月照今尘,今人欲断魂。”今天的贪官,比起古代贪官,人数之多、胃口之大、手法之狡猾、所呈集团化趋势,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据媒体报道,不少已被判刑、处决的大贪官的赃物中均有名人字画。与古代贪官颇为不同的是,有些贪官不学无术,行贿者更胸无点墨,所送名人字画,常有赝品。用名人字画行贿,是当今官场腐败的一大特点,具有相当程度的隐蔽性。犹记笔者前几年参加一次小型学者聚餐会,席上有京中著名老字号古董店鉴定字画专家说:“近日有一港商来我店,问:有尺幅齐白石画否?我说:没有,只有一张小幅,有签名,没盖章,当是老人随手所画。画价十五万元。港商二话不说,付款后拿走,欢天喜地,并说:我请某要人题字,已送他一件古董,但觉得礼太薄,所以才买此画,可惜不是大幅!”可以想见,这位港商送的古董,起码也值十五万,这位高官的区区几个字,即换来三十万元!近日我又在文友的餐桌上听某著名作家、艺术史专家说亲眼目睹某国画家卖画情景:此公尺幅八万元,尺幅以上二十万起价。有四个商人当场买画,但见画家桌上铺开四张宣纸,依次画山、水、草木、人物,纯属流水作业。商人当即在四张画前摆下四堆钱,画家目光一扫,看谁给的钱多,就在画上加画一塔一鸟之类,扬长而去,其夫人立即收钱,商人携画而去。他们都是将画送给高官的——被赠画的高官,一转手,画即可卖几十万元,揣进腰包,天衣无缝。常言道,天上掉不下馅饼。高官们利用权力为商人谋利,坑害国家,是不言而喻的。显然,当今官员——即使是部级高官,按其工资,是绝对买不起齐白石、张大千之类的画作的。他们如拥有这些画,或出售这些画,纪检、监察部门就应当注意。目的只有一个:莫教贪官遁其形,再让名画堕污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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