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梦见课题组长坐在我身边，要看着我当场用外文撰写课题报告。是哪国的文字似乎不太明了，但是，梦境里我的那份尴尬那种焦灼，即使在已经醒来的清晨仍然紧紧慑着我的心。

整个白天，窗子外面都呼呼地刮着不干不净的冷风，风里的尘埃似乎粒粒在目。这样的天气里，我的脸红一块青一块地，痒。额头的发丝、拥在胸口的被褥和高领衫，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引发搔痒的元凶。于是选了一顶帽子，把所有的头发都塞了进去。如果再不设法转移第三只眼的视线，我怕自己会崩溃至死。

傍晚的时候带了宝宝去八百伴。到了九楼的美食城，发现又有一家酒楼新近开业。那酒楼的名字煞为有趣，叫“牛食”。敢情是牛市走了，人们就以吃牛食聊以自慰。难怪门口，围着一大圈等位的红男绿女。

身穿大红旗袍的年轻女子走近我，细声细气地说：现在只有景观位。小姐您是要等一会儿，还是？

我当然选择了后者。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等。

说是景观位，其实就是靠窗的座位。所谓景观，不过是临窗远眺，能看见夜幕之下的灯火、行人与远处高高低低的大楼。因为是景观位，所以有人均一百元的最低消费。

为了不辜负那个景观位，还有那几大本装祯精美的的中西式菜单，我叫宝宝负责点菜。我说，咱今天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吃饱了就去楼上看电影。

到底是景观区，地面上铺了灰色的地毯。灰色，一直是我喜欢的颜色；碧绿的巴西木后面，是一对对在恋爱的俊男美女；宝宝雀跃的笑声和珍珠般俊朗的小脸。我感觉，我的脸不那么痒了。

吃完宝宝点的牛排、酸菜鱼、印度辣膏炒鲜鱿，韩国炒饭、西米露热牛奶无骨凤爪和韩国泡菜之后，我和宝宝兵分两路。我看王小帅的电影《左右》，宝宝去看炙手可热的《黄金罗盘》。

《左右》的情节并不复杂。离异多年的男女，共有的女儿患了白血病。为了挽救女儿的一线渺茫希望，前妻梅竹要求与前夫肖路再生一个孩子。而那时，男人女人各有各的新家新配偶。

有人说，与女人相比男人在情感上更浪漫。不知道这话的可靠性如何，但在电影《左右》里，肖路的确比梅竹更在意情感的私化与排他。梅竹是个本分的中年小职员，即使在她现任丈夫老谢面前也表现得客气本分。但她找到肖路要求跟再他生个孩子时，她用的词是：你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对老谢怎么交代？她说，我根本就不告诉他。

一个本来温婉的女人，面对不同的男人态度却截然不同。这是为什么呢？而肖路想到的却首先是：怎么与自己做空姐的妻子交代这件事。

一个被拖欠工程款而焦头烂额的包工头，一个女儿生命垂危的父亲，一个不停接电话打电话的疲惫中年。肖路在年轻姣美的妻子身上却屡战屡败。美好的性爱，在肖路两口子那里，却苍白，流汗，赘肉，不美。看得心里跟冰河一般寒冷，感受不到一丝活着的快慰。有一个场景，是肖路探望了病床上的女儿之后趴在方向盘上压抑地哽咽。他身边是车水马龙，尘烟滚滚；城市的高处是藤萝似纠结的立交桥；停在马路边载着中年肖路的小汽车，是那么渺小，委琐，那么无助与绝望。

整个电影，在我看来就只有一个亮点。也许那是亲情，也抑或是人性之美。

梅竹与肖路的人工受精再三失败。梅竹孤注一掷强求与肖路来“真的”。

在梅竹租来的那间屋子里，摆着寥寥几件蒙着轻尘的家具。

梅竹：你坐呀。

  肖路：哦，哦。。。

梅竹：你先把衣服脱了吧。。。我先去冲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肖路的妻子打进来电话。收线时，肖路魂不守舍对着电话低头嗫嚅道：我也爱你。。。

可是爱情，人生最美的馈赠。在那个空荡荡的房子里，在那个特殊的时点，显得多么地矫情和不合时宜。而梅竹的电话，也在那个特殊的时刻，又一次习惯性地拨通了丈夫老谢的电话。这个电话使得梅竹本不打算告诉丈夫的实情泄露无余。然而，当梅竹五味杂陈地回到家，老谢对她说的却是：将来有了孩子，不要告诉任何人那孩子是你跟肖路的。。。。。http://img2.userlogin.com.cn/product/12/648/cef7ZMGttNiME.jpg

一个胸怀如此宽广的男人，老谢，却任人怎么看怎么觉着猥琐与可怜。他身上那件老皮夹克，他的胡子巴渣的脸，见到情敌肖路夸张的热情，似乎无一不在叙说着一个卑微活着的男人的无奈与辛酸。也许王小帅是想籍老谢这个人物诠释善与宽厚，但影片里的老谢这个人物，却明显无力承载这一主题。

再看梅竹与肖路的造人工程。

一对疲惫的男女并排躺在一张来历不明的大床上。灯光打在梅竹的脸上，大概是想营造出一种圣洁的效果。所幸，因为梅竹还记得前夫睡高枕的习惯,两人交媾之前总算有了寥寥数语的交谈。在大红的被子下面，于是有了两具肉体缓缓向对方游走的轨迹。意味深长的是，在妻子身上屡战屡败的肖路，像一张沉重的犁耙一下一下做着机械耕耘,耕耘的尾声却是标志成功的释放。。。。最后的镜头，定格在梅竹那张扭曲却似乎很满足的脸上，与之相伴的还有肖路一声狼嗥般的闷叫。这样的床戏，不仅不香艳而且能看到你浑身冷。

是不是对孩子永无分歧的爱，使得两个本不再相爱的男女，还保有一份混沌不清的情愫？这情愫，无论是亲情还是人性，总之是令人如此难以消受。电影里，尽是些长得望不见尽头的破旧老街、嘈杂的医院，平凡到记不清楚的庸常的脸，使你看过之后倍添一份沉重和对人生的绝望。

出了电影院，脸还是那么痒。不知道对什么东西过敏，我的脸已经连续两周发痒、红肿。而且，也许是因为吃得太多太杂，胃里时不时绞痛。身体的痛楚使得大脑里仅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不痛不痒多么好。

原来活着是这么不易。也许，除了亲情与健康，还奢求爱情与享乐是多么地可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