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动心弦的温柔

日本电影《入殓师》（Departures）观后感

文/逍遥白鹤

一辆独行的小轿车在漫天迷雾中缓缓移动，寥廓的日本庄内平原上渺无人迹，所有景色都被蒸汽般奶白色的浓雾笼罩住，一如看不清的梦境，朦胧恍惚。车内的年轻司机有一张俊朗清秀的脸，他的眼神却泄露出不合年龄的幽怨与沉重。他，入殓师小林大悟（饰演者：本木雅弘 ）前去为死者履行最后的梳妆仪式。亡者下葬或火化前，要在家人亲属的注目下请专业入殓师为亡者净身、更衣、化妆，隆重告别。这是日本民间的丧葬习俗。

小林君原来是东京某管弦乐队的一名大提琴手，由于当下古典音乐的票房日益萎缩，他所在的管弦乐队经费上难以为继，不得已解散关张。自幼习琴，热爱音乐的小林君个性温良怯懦，并不具备其它特长，生存顿陷危机。他和妻子只好离开东京，回到家乡山形县，在母亲留下的小房子里住下来。

报纸上一个“NK事务所”语焉不详的招聘广告误导他前往求职，结果广告上所谓的“旅程助理”不是观赏名胜的导游而是将辞世的人送往安乐之土的整容“助理”，NK是“入殓”（NOUKAN）的缩写。优厚的薪酬和事务所老板佐佐木（山崎努饰）的恳切挽留使小林君难以推却，勉强答应。此后，他经历了头几次就职时心理生理上极度嫌恶的反应，而且不得不支支吾吾地对爱妻美香（饰演者：广末凉子）隐瞒他薪水来源的真相。

在我们的预期里，死亡的信息总是阴郁而冰冷的，生与死是截然不相容的阴阳两界。然而，生死不过是一条河流的两岸，隔岸的人仍可以相望，你也永远无从得知每个人何时终结此岸生涯。每个人都会成为送别之人和被送别之人。或许像影片中尸体焚化炉看守老人所说：往生者只是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一扇门，虽然谁也不能肯定那扇门通向何处，只是每个人最终都会打开和走进去。

对于陌生人的死亡我们往往避之不及，而当你面对亲朋挚友的离去，他（她）们生前活泼泼的记忆让我们跨越死亡的恐惧，让我们淡薄生前发生的龃龉，让我们在相当的时间里不相信死亡降临的真实性。对他（她）们的记忆仍会在此岸保持着温度，陪伴活着的人前行。

小林君的职业决定，他面对的大部分死者都是陌生人。但他看到的不都是阴郁和冰冷——

一个刚刚辞世的容貌娟秀的女生，小林君在为她净身时发现，她本是个“他”—— 一个性别倒错的

青年男子，他生前非常态的生活曾遭到家人的不解和排斥。而在死后，家人顺遂他的意愿，请入殓师将他打扮成俏丽红颜；

有一个富有而性情暴烈的丈夫，起初为小林君和师傅参加仪式迟到了五分钟而大发雷霆。而当他亲睹小林君动作轻柔干练、有条不紊地为他的亡妻更衣上妆后，他在妻子棺前依依不舍、伤心垂泪。他追到门外，真挚地连声感谢小林君和师傅说：“谢谢你们，我妻子，她从来没有这么好看过啊！”

一次，亡者是位老奶奶。小林君为她更衣时，家属中跑出一个小孙女，要请小林君为奶奶穿上一双和她一样的白色棉线学生袜，看到穿上白袜的奶奶，她甜甜地笑出声来，她说，这曾是奶奶生前要求过的，穿上白袜的奶奶一定会很高兴；

还有一位安详过世的老爷爷，想必生前是位和蔼幽默的老人，他家的女眷依次吻别，在老人的脸庞上印满红红的唇印……

消失多年的小林君的父亲，当年移情别恋曾抛下妻子和年幼的小林君不顾，小林君本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原谅他。接到卟告后，在妻子的催促下前去见最后一面，小林君发现父与子那种血浓于水的牵挂和爱原来并未因时空的间隔而彻底割断……

许多这样的时刻，人性的温情在生死离别间升华，爱的真谛得以体现。小林君从开始对入殓师这份工作的抗拒渐渐转化成接受和理解，意识到自己几乎成为完善一种终端亲情与爱的使者，优雅从容地面对死者成了他不可推卸的责任。即使妻子知道真相后，以分手相胁要他辞掉这份职务，他仍选择了留守。因为爱，出走的妻子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影片注重于表现平凡人物之间细腻的情感交错，善意和执拗，间杂着日本民俗式的幽默自嘲，情节发展娓娓道来，自然流畅。

剧终，男主角在田垄间低着头拉起大提琴，陶醉于一种自创的优美意境。他那悠扬的琴声充溢于广阔无垠的天地之间，融化了心中的郁结和卑微。一个“loser”——失意者的襟怀在此刻宏大起来，宏大为一个战胜命运的胜利者的姿态和气概。人不一定非要造就公认的伟大业绩，也可以因为拥有悲悯和爱而获得伟大的情怀；人从事平凡的职业，也可以从认真投入中获得满足感。这个优美的意向，远远超越了人生琐碎具象本身、影片故事的本身。如同这个影片的英文译名：Departures，蕴含着离开和启程的双重意义（例如，在英语国家的机场，起飞的通道为Departures，抵达的通道为Arrivals）。人生如同在航道上，有降落就会有新的起航。也让我想到海明威笔下不屈不挠的《老人与海》，人生的大部分时间在追逐目的之过程，目的是推动力，虽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把期冀的目标握到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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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电影《入殓师》用一幅幅温情的画面为我们讲述了一个从事常人所讳莫如深的“偏行”的小人物的生存情态，竟如此令人动容，令人潸然泪下。其中，影片配乐的助力也功不可没，音乐大师久石让的谱曲为本片增色不少，让音乐参与影片的叙事，伸展人物的内心情绪，时而柔缓、时而激扬。即使画面的节奏徐缓，音乐烘托的连贯性使其避免了拖沓和索然，观众一直被感染被感动着。这是一部描绘生死这一普遍性主题的电影，它诉说着骨肉之情、夫妻之爱、朋友之谊以及对工作的责任心和自豪感，给人带来笑、带来泪，带来一份别具一格的牵动。

闲来无事的周末傍晚，我们夫妇常常找几部影碟来观看。为了避开平庸之作，我们除了听从朋友们的推荐和大众口碑，最省力的捷径便是循着历年奥斯卡获奖和提名的名单找影片。虽然对奥斯卡的公正度几有争议，但获奖的大部分影片还是各有傲人之处，比较众望所归的。前些日子我们去小镇上的公共图书馆寻找09年的最佳外语片日本电影《入殓师》（Departures），意外地发现不仅一碟难寻，就连预定者名单（waiting list）上已经排了长长一串人名……这个周末才转到我们名下。接到图书管理员的通知，我们马上将影碟取将回来。一部小制作的日本电影在美国受到如此关注和欢迎，由此可见，人类情感和道义在很多方面是可以共通的，是可以产生共鸣的。以情动人，以细节说服人，用真诚讲故事，并没有过时之嫌。

看过电影，我还在网上搜索了一些同胞们的影评。不少年轻人由衷表达了对此片的喜爱。特摘录一位网友“水木丁”的感想： 

   “这个世界上，粗暴是大多数普通人对待他人的方式，我们被粗暴的对待，然后又粗暴的对待别人，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循环，大多数人内心已经麻木，浑然无觉。所以，在一个连活人都不能被温柔对待的世界里，就更别说对死者的尊重了。”

   “是因为这样，佐佐木先生才一眼看到了小林君内心里的温柔的吧。他像一个孩子一样的软弱，没有竞争能力，却善良，温柔的可以平等对待每一个死者，不管他们是怎样的死法。内心里还有这样温柔的人，在这个冷酷的世界里，是多么难得的珍宝啊。看电影的时候，我一边流泪一边想，如果是我的父亲，要是也能让小林君来帮助，温柔的握着他的手，走完最后的路，那该有多好。《入殓师》的英文海报上，有一句话写到——The gift of the last memories. 而我关于我父亲的最后的记忆，是充斥了那许多粗暴贪婪的嘴脸的记忆，太不美好了，所以很少回忆。能遇到小林君这样的人，是多么的幸运啊。它照亮了生者的回忆，的确是上天的礼物。作为一个内心深处的自毁者，我活在一个人人互相粗暴相待的世界中，我从来不曾奢求我自己可以死得其所，我可以对自己很无情，可是在我不曾被温柔对待过的此生里，仍然有我内心最柔软的部分，长在我爱的人的身体里。我深爱过的人，我是多么希望你们能够被这个世界温柔的对待，哪怕是在你们离去的时候，能够有一双手，

温柔相握。”
　　
　　“小林君，谢谢你曾经这样温柔的对待这个世界。在这样的世界里可以用自己的温柔的方式生存下去的人，是了不起的人。我知道这个世界，是那些粗暴，强壮而冷酷的人们的，他们崇尚无情，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们少受痛苦。但是，当我审视自己的内心，发现在深深深深的地方，温柔还在，我还可以，用我自己温柔的方式，对待这个世界，那是很好的一件事情。好得就像，在尘埃里静静绽放的一朵花一样。”

——来源/豆瓣网/水木丁：《只愿你曾被这世界温柔相待》http://www.douban.com/review/1933769/

中国的电影人应该重拾这种从平凡中发现感动的能力，中国的电影应该为挽救人性的堕落做点事情。

附：影片获奖介绍

   《入殓师》Okuribito (2008)
　　更多中文片名： 为逝者送行的人
　　导演： 泷田洋二郎 Takita Youjirou
　　编剧： 小山薰堂 Kundo Koyama
　　主演：
　　本木雅弘 Masahiro Motoki ....小林大悟
　　山崎努 Tsutomu Yamazaki ....佐佐木生荣
　　广末凉子 Hirosue Ryoko ....小林美香
　　影片类型： 剧情
　　国家/地区： 日本
　　对白语言： 日语
　　色彩： 彩色 
  

    第81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
　　2009年日本电影旬报年度最佳影片
　　第32届加拿大蒙特利尔国际电影节最高大奖
　　第63届每日映画大奖获得日本电影大奖
　　第32届日本学院奖，囊括了最佳影片、导演、男主角等13个单元中的10个奖项。
　　第30届横滨电影节最佳电影及导演，广末凉子及余贵美子更双双夺得最佳女配角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