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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中国行地震情感 |
文/逍遥白鹤
春夏秋冬,大自然的四季从不打乱秩序,按部就班地轮番往复,每一季有不同的色彩,不同的温度,不同的响动。人生也有四季:青春的娇嫩,盛夏的张狂,秋熟的内敛,素冬的萧瑟,该来的来,该走的留不下,不得打乱重排。人的心情也有季节,时而风和日丽,时而风霜雪雨。心情的季节没有约定、不从秩序,心情的季节很容易混乱很容易倒错,特别是像我这样情绪化的人,一天之间换过四季寒暑、窗外是繁花烂漫着心还没有从冬天的肃杀暖和过来都是说不定的。
汶川大地震,顷刻间把成千上万的家宅校舍履为平地,山崩地裂,如此不堪的生离死别迸发了960万平方公里内外悲恸的泪泉,泪飞化作倾盆雨!汶川大震震乱了我波澜不起许久了的心绪,各种念头像不小心缠乱的线团,一下子纠葛在一起,怎么也捋不顺择不开。我的母亲和先生都是四川生人,父亲也在重庆住过很多年。假若这个悲惨的发生落在我头上,假若母亲没有在1949年参加解放军文工团随军进京,假若父亲抗战胜利后没有离开陪都重庆去北京谋生,假若我先生没有来美国读医学博士,我有很大的几率也生存在四川的什么地方呢。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说。灾难过后的很多天我几乎失语。除了将捐款的支票尽快寄往当地中国领事馆,我们还能做些什么?我家和先生家的很多亲属都住在重庆和成都,听闻灾情的第一时间,我们打出了很多的电话去问候,所幸近亲们多无大碍。
巨大的填补不了的悲哀——孩子丧失父母父母丧失孩子、丈夫失去妻子妻子失去丈夫——在这种巨大感受的比较之下,我曾经有过的所有不满足和怨怼统统变作那么不值一提,变得比尘埃更细碎了。
昨晚打开电视,中文电视的各个频道还在把焦距不停地对准那片震后的废墟,更多的志愿者和名人前往那里,往日素不相识的人们脸贴近脸,手拉紧手,把深情的怀抱张开来相拥在一起。那里的环境继续呈现苍凉,人心与人心传递着温存的暖意。
我转换频道——从歌手们励志的合唱转到中央四台的英模报告会转到电影频道。我看到电影频道的主持人涂经纬在灾区采访。短发简洁眼睛大大的她在一个临建的帐篷里发现了一个小男孩独倚在床上,将一个电话听筒紧贴着耳朵,不停地喃喃絮语。她走进去问那个孩子在给谁打电话?给爸爸妈妈,小男孩用不合年龄的沉稳与肯定回答,接着又把电话听筒按回耳朵上,很专注地倾听。经纬隐约听到听筒里没有人声,是噪杂空泛的电流忙音,她的心头一紧。小弟弟,让我听听他们说话好吗?小男孩乖乖地把听筒递给她——没有一个真实存在的对话方,经纬证实了猜测,小孩子不愿相信已经发生的现实,不愿相信他的头顶上疼爱他的父母搭就的天空已经坍塌,他在坚持和想象中的亲人对话。经纬的视线模糊了,大大的好看的眼睛里溢满泪光。她不忍心戳穿这个谎话,这个脆弱得令人心碎的谎话,她把听筒还给了孩子。她问,你的父母现在在哪里?他们还在汶川呢,小男孩回答,丝毫不迟疑。隔壁的帐篷里站着小男孩的叔父,他是我的侄子,那个成年男子压低声音告诉经纬,他的父母都走了,他已经成为孤儿。
经纬说,这一刻她第一次很想不是主持人,虽然她以往非常热爱和自豪于这个职业,因为很多问题她不敢向灾民们提问,她怕去触碰那些还没有结痂的新鲜的伤口、那些伤口还正在疼痛在滴血……
“妈妈,妈妈!” 经纬的身后传来稚嫩而紧切的叫声。循声望去,一个三四岁大秀气的小男孩直盯盯地望着她在叫,有些局促地不停揪着身上的迷彩图案的童装。“你在叫我?” 经纬愣住了。“妈妈,妈妈!”小男孩继续叫着向经纬走近,旁边没有其他母亲年龄的女性了,他不可能在叫别人。那一声声呼唤,唤醒了年轻的未婚的女主持内心深处的柔软母性。
她和声细语地问那个小孩,“你想要什么,你要不要喝水,是不是口渴了?”
“唔唔”小男孩摇摇头,双手还在不停地揪自己的衣服,“妈妈,妈妈,我饿,我要吃东西。”
经纬的背包里只有笔记本和笔,她赶忙四处奔跑,为那个叫她妈妈的小男孩找来充饥的食物。
是怎样的对妈妈的向往,对关爱的渴望,可以让往日怕生的孩子们管路遇的任何一个陌生的、面善的阿姨叫妈妈!虽然灾区安排了专人照料这些孤儿,但怎么可能像往日正常的家庭里那样一对一,甚至二对一,两代对一的呵护那么细腻而贴心啊!
女主持说她突然产生了很强烈的想要收养一个灾区孤儿的冲动。据打听,收养人的条件是严格的,她不一定能如愿……
电视上呈现的关于灾区的一切情景,我想看,又不敢看,不忍看下去。
看了汶川那边太多的惨况,太多不能接受的别离,太多小孩子们的无助和悲泣,太多还没有长成就被截断了的肢体......心情怎能不迷失季节,怎能不感到彻骨寒透。目前,我的心情季节滞留在冬天,一时半会儿很难回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