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N封——

你写来的数十封信我都收到了，你依然火热执著的爱语让我颤悚。本来不想再给你回信的，怕带罪的爱火把我们两个焚化掉。想你能够渐渐习惯安逸闲在的美国乡村生活，想你渐渐地把我谈忘，你做不到，我该怎么做才对呢？我确实搬家了，美院宿舍原来的那个房东还不错，你的来信他都按我给他的新地址转给我了。我现在住的两室一厅比过去条件好很多，我有些钱了。原谅我还是不给你留新地址，你不必给我回信的。你是别人的妻子，你不该给我写这样的信，你这种远隔重洋的执著和不息的热情对我来说太沉重了，我不敢担当，所以我无法回应。

我写这封信，只是想把我的近况告诉你，至少可以证明你没有看错我，没有白白爱一个平庸之人。昨天画商闻先生来了，以前他从我这里拿走的三幅画《伏羲》、《凭窗的女孩》和《化蝶》都卖出了很好的价格（按规矩我还是不可以问售出的实价，给到我手上的有近十万美金），我打探到了画的买主是一个知名的国际收藏家。闻先生说他想做我的经纪人，希望以后我的画都由他专卖，我并没有和他签约。我很想知道我的作品在国际市场上究竟能卖到什么样的价格。苦于无法接触到买主，这两年我辛辛苦苦画了半天，和一些未混出头面来的朋友一样，卖画的大头都被艺术掮客赚走了，这很不公平。一定会有其他途径的，只要我的才华得以承认，应该有更合理的方式。我一定会争取赚更多的钱、取得更大的成功！

在我记忆的深处，那些我们在一起的惺惺相惜的日子苦涩而又甜蜜，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曾是暑热里的一掬清风拂去我的狂躁，你曾是寒夜里的一堆篝火温暖了我快要冻僵的心，你的爱和信任是我的灵感和力量永不枯竭的泉源。。。我的做了别人新娘的爱人，我试图继续爱你，但伯拉图式的爱是不真实的，我们的祖父母曾祖父母那代人可能演绎的纯情故事太难在当代人身上延续了，你能明白吗？

最近一封——

玫，你的女友小娟把你的信交给我了。你说你拿到绿卡了，恭喜你！你说你对邱先生是有很深的歉疚的，你对他没有爱但是有感激，你希望这几年在生活上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可以赎一些你的罪。现在你已经达到目的了，你说以后会在适当的时机离婚然后再为我申请。。。这么残酷的真相怎么说的出口呢，或者你能找出其他的借口来对邱先生摊牌？如果说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那么我不可逃脱地也成了这个阴谋的合伙人，我很惶恐。我曾经是很迫切地希望去西方、去油画发源的地方、去看那些大师的真品寻求灵感和创造力。但近年接触到很多从那边回归的画家，我知道了那里也不是所有艺术家的天堂。近期，国内的艺术品市场有日渐红火的势头，国内的一些富商也开始关注本国当代艺术家的作品，而且有愿意出、也出得起大价钱收藏的，只要你的名气够大。现在我在这里活得不错。对不起，我不会听从你的安排走你为我铺的路去美国，请尊重我选择的权力。拿到绿卡后，离开你现任的丈夫与否是你个人的选择，你不该为我而牺牲你的岁月和真情，你应该为你自己选择合理的生活道路。我会珍藏对你的所有记忆，那是我生命中一笔宝贵的财富。生命的路也短也长，只要活着，我们都要往前走，不可能滞留在某一个时段凝固成化石。

几年的时间，我不可能不食人间烟火，身边太多活色生香的诱惑了。你的猜忌是有道理的，你我都没有守身如玉对吗。我的身体没有闲着，但我的心还没有像你说的“拴在哪棵新的桩子上”，我的心仍在自由地飘荡。。。

无论如何我都要感激你的一片真情厚意，今后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一定会如你当年帮我一样无条件地帮助你，但我们的爱情可以画句号了。需要的话，相信你总会有办法找到我的。真挚地祝你幸福，一路走好！

萧萧

展鹏从这些信里可以基本上拼接出袁玫与萧萧故事的全部。想想他近两年的时间里在这张舒适的大床上对妻子无数次地耳鬓厮磨、及尽缠绵之事，她竟一直是同床异梦念念不忘另一个男人——一个已经不再爱她了的男人，他不禁对这种不洁的关系、这张不洁的婚床产生出极度的厌恶。发现了那些信的第二天展鹏就打电话让救世军来人搬走了那张记录了两次屈辱婚姻的大床，一分钱不赚地给募捐出去了，随即把自己用的一套枕头被子丢进洗衣机里大洗特洗之后搬到了客房的床上，没有了大床的主卧室顿时显得大而无当，一如没有了真实内容的婚姻般空空荡荡。

一周后，当袁玫搭朋友的便车、带着加勒比海海风的咸味和一身被烈日灼成好看的橄榄色的肌肤迈入家门的时候，展鹏递到她手中的是一纸已经签了字的离婚协议和捆在一起的萧萧的来信。袁玫无话可说，无可辨驳，只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默认了一切。两个人没有大吵大闹寂寂无声的散了伙。展鹏的好友替他不忿，说他不该如此轻饶了这个女骗子，建议他告到移民局去取消袁玫的移民资格，但是展鹏没有那样做，他只告诉袁玫他是有这样做的权利的。如果按惯例假结婚你还得付我几万美金呢，不过我想还是维护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的清白更重要，我不缺那几万块钱。你尽快收拾好你的东西搬出去吧，在美国自谋生路或者回中国去会你的艺术家，请便。我邱展鹏不是恶人，我还是谢谢你这几年和我作伴、在生活上对我的照顾，但你不可能从我这里分到什么财产，你没有资格。知趣的袁玫做出的让步就是不再争财产分割的事，她拖着几箱自己的衣物去纽约投奔一个在街头给人画肖像为生的美院的男同学去了，据说那位在国内时也曾经是她的追慕者、裙下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