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石井辉男这个名字,常和若松孝二联系在一起。两人都是高产导演,一生拍片无数;两人也都是片场的“坏小子”,桀骜不驯,每每和老板发生冲突。在拍片风格上,也都是不喜欢按照常规出牌,两个人都是一等一的类型片高手,所不同的是,若松孝二是把色情与风月发挥到极致,而石井辉男则是将血腥与暴力把玩得炉火纯青。从美学风格上讲,石井辉男更接近B级片。难怪他是昆汀·塔伦蒂诺的偶像。吴宇森也从他的电影中获得诸多的营养。比如他的那部拍摄于1964年的黑帮片《无赖》便直接催生了吴宇森的《喋血双雄》。
石井辉男的电影创作历经“松竹”、“新东宝”和“东映”及九十年代后的独立制作,几乎每个时期都留下了一批杰作。“松竹”是石井最初的创作基地,这时期最重要的作品是所谓的“线”系列,这个系列的代表作是《黑线地带》,据评价是“最具黑色电影特质、残酷而生气勃勃的一部”。之后,石井辉男推出的“女王蜂”系列影片,则成为日本六、七十年代风行一时的女性动作电影的先锋性的典范之作。尤其是石井辉男执导的这个系列第三部《女王蜂和学校之龙》,即使今天欣赏,影片的活力和眼花缭乱的动作展示也令人称奇。
1961年,石井离开了濒临破产的“新东宝”,转投“东映”的门下。“东映”的观众群以年轻人、工人等体力劳动者为主体,影片的特点是生猛火爆,有人说是日本电影中风格最接近香港电影的。从剑戟片、任侠片、极道片到粉红暴力片这些东映特色类型,同香港的古装片、警匪片、黑帮片、古装软性情色片可谓是遥相呼应。
“东映”时期,可谓石井辉男的黄金时期。他和深作欣二堪称是“东映”的两面旗帜,如果说深作欣二代表了“东映”的东京战后现代派风格,石井辉男则是“东映”电影的另一派系——前现代的东映京都风格。比如,在“东映”生产的浩如烟海的黑帮片中,公认的最好的有两部,一部是深作欣二的《匪徒的联盟》,另一部就是石井辉男的《暗黑街的头面人物》。
在“东映”,石井还导演了“东映”最早的一批任侠电影的其中一部,这就是由鹤田浩二主演的著名的《昭和残侠传》。1964年,石井还拍摄了由高仓健主演的《刺青突击队》,次年,便是更加著名的《网走番外地》(1965),由于这部电影的票房大卖,从1965年到1967年石井和高仓健又联手拍了九部“网走番外地”系列影片。在这套系列片中,高仓健饰演一个曾经服过刑的流浪汉,他经常会不由自主地遇到宿命般的爱情或者跨越不讲道德的黑帮的樊篱。沉默寡言的具有令人心跳的阳刚气质的高仓健,之所以能够从临时演员跻身为60年代具有巨大票房卖座力的明星,石井辉男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由于《网走番外地》的大卖,“东映”高层对石井辉男信任有加。使他得以拍摄了六部与之前的任侠电影完全不同的时代剧电影。这便是讲述日本历史上恐怖异端的对“罪犯”进行惩罚的故事,这六部电影当中的四部被当作一个合集来发行。这六部电影是:《德川女系图》、《德川女刑罚史》、《德川女刺青师》、《残酷异常虐待物语——元禄女系图》、《明治大正昭和——猎奇女犯罪史》(大概是最早一部描写“阿部定事件”的电影)和《流氓刑罚史——私刑》。在这些电影中,石井辉男通过夸张的表演和美工设计,营造了一种血腥、恐怖、疯狂和怪诞的“石井”风格。同样是软性色情片,但石井的这种类似于美国B级片的风格,与“日活”生产的浪漫情色片完全不同。我以为,这是日本电影的一大特色。
不过,也有人说,石井辉男不同于深作欣二,也不像彼得•杰克逊和山姆•雷米那样是从B级片成长起来的商业片的高手,石井辉男是由拍任侠电影到小众的cult片,其创作的轨迹正好相反。这个特点,有点接近于“日活”的铃木清顺或三池崇史。他是通过类型片流水作业凝练了自己的美学风格。整个七十年代,石井辉男拍摄了一大批出色的类型电影,将电影技艺锤炼得更加炉火纯青。如《怪谈升龙》、《总括凌迟》、《忘八武士道》、《绯红绉绸赌徒》、《大脱狱》及三部反映少年犯的“爆发”系列电影:《暴走族》、《暴走游戏》、《暴走的季节》。
九十年代,由于电影制作的低迷,石井大多数的创作是为电视台。一直到九十年代,石井才重返大银幕。1993年,石井以根据他最喜欢的漫画家义春的漫画改编的《客栈主人》等片复出。接着又拍摄了黑帮片《无赖平野》和古怪幽默的《螺旋式》(又翻译作《狂暴变态者》,这个出过D),翻拍了中川信夫的经典名作《地狱》。石井的创作一直延续到新世纪。2001年,当这位电影大师在艺术生命即将谢幕之际,却又反璞归真拿起了DV,以数码录像的方式拍了《盲兽VS一寸法师》,作他电影生涯的封镜之作。
石井辉男对日本导演的影响很大。作为他的传人的有田中登《江户川乱步猎奇馆——屋脊里的散步者》(1976年)、实相寺昭雄《屋脊里的散步者》(1994年)、冢本晋也《双生儿》(1999年)等等。
这次EE推出的石井辉男电影系列,共收入了石井的四套电影:《德川责罚地狱》、《德川女系图》、《残酷异常虐待物語》和《恐怖奇形人间》,从碟报的图片上看,前三部都是法二发行的HK传奇系列,这正是石井在“东映”时期的低成本恐怖史诗六部系列电影中的三部。后一部的版本不详,估计是日二。
这部名为《恐怖奇形人间》的电影,被称作是石井辉男最恶名昭彰的杰作。是石井辉男最具代表意义的电影,完美地体现了石井辉男电影中恶魔主义、疯狂暴力的美学。影片取材于江户川乱步的小说。据说,这部电影是1969年,石井在一次喝醉酒后,大发雷霆,于是电影公司许可他对江户川乱步的几个故事(因此号称“江户川乱步全集”)进行了天马行空的改编。影片在《巴诺拉马岛奇谈》的基础上融合了《孤岛之鬼》、《双生儿——死刑犯的自白》《人椅》和《屋脊里的散步者》等多部江户川乱步的推理小说。石井改编后的影片所描绘的妖艳、怪奇、可怖、官能、梦幻、邪恶的“乱步地狱”,其刺激人类感官的程度,将“石井”风格发挥到了极致。也许,当代的日本诸多B级片风格的导演中,也就三池崇史可比拟。石井辉男自传的英文版将传主翻译成“电影魔鬼”,确实很贴切。
《恐怖奇形人间》1969年上映后,被东映公司雪藏了三十多年,直到石井辉男去世后,2007年才以DVD的形式首次公诸于众。EE继推出武智铁二系列之后,再次将日本电影史上另一位另类的大师挖掘出来,值得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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