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新著《谁主东洋》选载43  

     日本留学生喜欢英国不喜欢俄罗斯

  十九世纪六十年代，日本出现了一股留洋热，这比邻国清国来得更早。

1862 年，日本德川幕府开始向欧洲国家派遣留学生，留学地遍布欧洲显赫国家。历经长期闭关锁国, 日本年轻人第一次领略精彩的外面世界，当然受到了方方面面的极大冲击，但是他们并没有饥不择食、对政府所选的欧洲国家“照单全收”，而是做出了自己的实地判断。 

日本留学生首先到达的国家是荷兰。首选荷兰，是因为日本接受西方浸染的第一个国家就是荷兰，是荷兰传输的西医解剖学打开了日本了解西方的大门。

但19世纪下半叶的荷兰，已经告别了“海洋帝国”老大的辉煌，所以日本学生在这里的反响不温不火。

  随后，幕府又向两个国家派出留学生，这两个国家是俄国与英国。日本留学生从这两个国家反馈的，是截然不同的评价——恶评俄罗斯，好评英格兰。

 日本近代史在记述“日本人西洋留学经历”，在大多数情况下并不包括俄国，在谈到欧美时，他们几乎不提俄罗斯。这是为什么？

 我们现在提到近代世界最先进的文明是欧洲文明，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指西欧文明。位于东欧的俄罗斯等国家，当然不是西欧文明的代表，相反倒是欧洲文明的后进者。

 19世纪下半叶，俄国正处于亚历山大二世统治之下，本国正在积极追赶先进的欧洲国家、学习西欧文化，进行地方自治和司法制度的改革。这种局面的国家，其实还不完全具备接受外国留学生的条件。

日本学生到达俄罗斯留学之后不久，便不再憧憬俄罗斯文化，并对俄罗斯产生了一种 “幻灭性悲哀”。如留学生山内就说：“此国万事万物不如他国，皆学他国。海军学习英国，陆军学习法国， 医术学习德国。不闻有外国人来此地学习者。俄语只在国内使用，并不通行国外。幕府学生甚悔来此地留学。”   

 在英国留学的森有礼（后来担当明治维新首任日本教育大臣）等人利用暑假来俄国旅行，更是激烈抨击俄国，毫不掩饰鄙夷之色：

“世人多指俄国为强国，强乃强也，并非真强，更难与英法美相较。”

木村匡所著《森先生传》还记下了森有礼对俄国的“国格”更猛烈恶评：

“我国之人多指俄国为‘义国’，是何污之甚也。乃掠夺土耳其之企图，霸占波兰国之情实 ，攻掠瑞士国之过半。近有对马事件，不义不法之举，难以胜数。”

“且俄国之政不依国论 ，一切出自帝裁，故不公不平之政颇多 。帝明则国治，帝暗则国乱。其国人皆以帝为神，何愚且不义之甚也 。” 

森有礼这些海外留学生的话，可谓看透俄罗斯。这再次体现了日本人一个特质，地球人都知道日本人“不仅善于学习，而且善于再创造”；而这一切的前提是认真，在认真基础上，“看问题看到本质”，“学什么一步到位”，叼在点子上。

幕末遣俄留学生的失败之举，不仅影响了近代日本人对俄国的看法， 还使一些本来应该被派遣到俄国留学的人，改变了留学国。

 譬如伊藤博文，在俄英两国之间，选择去往的国家不是俄国而是英国。虽然只有短短的半年时间，但却改变了伊藤的世界观。

1863年，伊藤博文等长州藩留学生“偷渡”英国留学，到了英国后，伊藤一头扎进大英图书馆，在这里领悟了先进的欧洲文明的精髓。他对欧洲政治制度和政治人物的研究特别热心。他爱看猎亚当·斯密的《国富论》，亦涉达尔文的《物种起源》、赫胥黎《天演论》，卢梭的《社会契约论》。

    英国的繁荣令伊藤这批日本学生惊异。他们来到一座“世界第一坚固，且英人引以为荣” 的炮台 。该炮台“一朝有事一声令下，即可发巨炮数千。兵备之盛，令人称奇”，“英国之盛，令人惊异”。 

    伊藤博文在参观英国博物馆 、美术馆、造船厂以及各种工厂之后，“深为英国文明之进步及实力之强大所折服”。同时，他发现了英国强盛之本，是“国民获得了国家崇高的政治地位”。  

后来明治维新史证明，在日本的那场脱胎换骨的政治革命中，日本留英生的贡献最为突出，成为政治革命的先锋。“弃俄从英”令日本找到了名副其实的富国强民榜样国。之后，要求赴英的日本青年越来越多，英国成为日本学生第一首选国。很多来到英国的留学生，发出了伊藤、森有礼同样的赞叹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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