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宝玉自打见过贾宝玉之后,心里着实惦念这个与自己同名的兄弟。这日,派来两个小厮给宝玉送来一个产自西洋的新奇玩意儿——自行车。
礼物送到,惊动贾府上下,全都聚到蘅芜院。那辆崭新锃亮的自行车扎着红绸彩带,静静地躺在院中央的石板地上。
喜欢凑热闹的贾母,看了半天,最后颤巍巍地说道:“这劳什子新奇倒是新奇,可说能走路!它的上上下下哪里有什么皮和毛?又没有个绸绸缎缎的包裹,让我那宝贝孙子怎么骑?不妥不妥,终竟不是个正经东西!”
王夫人话音接得快:“老祖宗说的是!这东西瘦骨伶仃,摸上去冰冰凉凉的,不能让爷们动,万一闪了哪儿,可不耽误大事!”
宝钗正站在一边轻轻给王夫人打扇,似在不经意中往老太太太太那边送去些许凉风,本来不想说话,忍不住接上话来:“是哦,做官的人都是乘轿,哪里有骑它的?有和它计较的功夫,莫如多读两本讲仕途经纪的书才好。”
袭人收拾了宝玉的香包走过来,做个万福道:“老太太太太也该歇息了,这院子里太阳大,晒坏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妙玉本来不想凑这个热闹,但也实在忍不住一番好奇之心,悄悄出来远远望了一遭,暗忖:“终是男人用的东西,俗物俗物!”口里又喊了一声佛号,径自回到庵里继续打坐去也。
晴雯把一众事情都看在眼里,撇了撇嘴,悄声在肚子里说道:“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关你们什么事!宝二爷喜欢玩的东西让他玩去就是。”
黛玉趁大家不注意,轻轻踅到宝玉身边:“我在苏州时见过这玩意,好玩得狠。你别理他们,等到没人的时候我告诉你怎么骑它,学会了也教教我……”
贾政刚刚下朝回来,听说众人都在看那自行之车,常服也顾不得换,来到蘅芜院,大怒道:“弄这些奇巧淫技,简直坏了老祖宗的章程。谁敢再捣鼓这玩意儿,看我不打断了他的腿!”说罢悻悻地甩袖去了。
宝玉听了众人这番议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命茗烟等把它扔进库房,还特别嘱咐了如遇到甄宝玉府上的老爷们,千万说宝二爷喜欢极了,只等何时有空骑过来请甄宝玉观赏一番。
这辆自行之车当然只能扔进库房里去。不过,后来宝玉出家之时,忽然记起自行之车的铃铛盖儿,颇像出家人手中托的钵。于是又回到大观园的库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一宿疾斑斑的自行之车上拧下车铃盖,道着阿弥陀佛,和一僧一道飘然离去了。
王熙凤到这时才看明白,拍了一下手:万事都是有个预兆的,当初自行之车被送到贾府来,原是应着今天宝玉出家之时来的,谁能欺得天上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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