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红记]1999年9月，子尤从西城的宏庙小学转入北大附小四年级。这年底，子尤收到好多同学送的贺年卡，其中一位叫杜轩的同学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写的大意是："我是全班最爱生气的人，你是全班最不爱生气的人，为了让你生气，我拿你的钢笔、扔你的橡皮......，谁也不会想到，一个最爱生气的人和一个最不爱生气的人成了朋友......。”子尤对小学同学的感情很特别，比如，在中学同学面前，他常常显摆自己的伤口，绘声绘色地讲怎么穿刺、抽积液、缝针、出血......，然而在小学同学面前，他不讲。有一次杜轩来看他，子尤的前胸正露着长长的伤痕，他马上掩饰，事后跟我说，不忍看到杜轩被伤口刺到的眼神。杜轩是子尤的铁哥们儿，他经常给子尤打电话，有时说：“你要是不能说话，就不说，听我说。”很长时间，他每天给子尤写一封信，攒上几天，寄一次。我们家有一个大盒子，专门装杜轩来信。在信中，他讲自己的心情，讲学校生活，讲笑话，是子尤了解学生生活的一个窗口。子尤想写一本《好一个初中三年！》，通过采访大量同学的故事来揭示教育体制的问题。杜轩不仅自己接受采访，还带他的同学来。子尤的书出版，杜轩向他的同学推荐，在教室里写：“这个人，是让我们不受压迫的人！”子尤想了解现在中学生的阅读，杜轩就在他的学校里招集从初中到高中的同学做广泛调查；子尤想收集学校卷子，杜轩就源源不断地送来。我心里一直特别感谢杜轩这个诚恳忠诚的好孩子。10月22日，我请朋友通知小学陈老师，特别嘱咐务必找到杜轩。24日中午，向子尤告别将要结束时，我拉着杜轩到子尤身边，“来，摸摸子尤的头发吧。”杜轩伸手抚摸着。此后，我又收到杜轩给我的信。

杜轩经常向子尤讲自己初中的班主任“高师”，他约子尤给高师写信，下面是子尤的信。

高老师，

我现在是在我家写这封信，窗外传来小学生的嬉笑声。那是北大附小的学生坐着校车回来了。几年前，当我也是北大附小学生的时候，我也是坐着班车这样回来的。如今回想，分外怀念。

听说您还准备带一班女生来看我。呜呼！千万不要。也不知怎么，子尤我有了这样一个爱女生的恶名，还有更厉害的，某杂志写我，历数我的爱好，在说完爱读书，爱电影等“爱”以后，竟说了个爱美女！把我吓了一跳，心想子尤之恶名算是远扬了。其实我哪儿谈得上爱美女呀！我只不过对每个人都很爱惜，尊敬而已。所以您一定要恢复我的“光辉形象”呀！

我最好的朋友杜轩，好像经常跟您提我，非常感谢他。您一定要记住他，他是一个好人。他也许学习不是最好，也许在学校设置的关中他无法很好通过。他也许不是最好的学生，但他是一个好人，苦读十年书也读不出他这样的善良，义气，反而有可能越读越傻。教育难道不是为了塑造完善的人吗？一个充满感情的人。但有时，一些珍贵的品格，我们却只能从目不识丁的纯朴的农民那里找到。学知识是为了认识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而不是为了让它成为麻木的名片。

我的身体是脆弱的，因为轻轻一碰就会疯狂流血不止。但我的心是丰富的，明朗的，读书让我明目，纯洁心灵。

我的生活也过得很充实，杜轩经常给我来电话，聊天聊地。

我想其实您对学生们的所思所想是很清楚的，您看见了学生的世界是多么丰富，从某种程度上讲又是那么贫乏。学生其实是很爱和老师讲心里话的，您是个好老师。青春年华就那么几年，希望您能让学生，一届届的学生们在回忆时都充满留恋。

再说一次，杜轩是好人，这肯定跟您的教导有关系，不然他怎么会跟您成朋友？

子尤
2005．1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