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白手绢

邹剑川

 

前言：根据苏童小说改编

 

 

 

 

 

 

 

人物：尹树（邮递员，深沉，少语，脸部线条僵硬，阴冷）

 

白素素（清纯，可人，忧郁，冰冷等）

 

女护士看门老头

 

 

 

旁白：在春天里你把手绢挥舞是让我回来还是离开

 

 

 

（一）

 

（灯光柔和，地面有落叶）

 

旁白：秋天对于邮递员尹树来说，永远都是一个迷惑的季节。在枫扬树，慢条斯理，冷漠的尹树总会看到长满梧桐，红枫，雪松的街道一片安详，洁净。

 

 

 

（一个穿白睡袍的女孩闪了出来，迎着尹树站立，尹树下意识的扫过自行车龙头，女孩挡住他的去路）

 

 

 

尹树：你要干什么？

 

女孩：信，有我的信吗？

 

尹树：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白素素。

 

尹树：什么？

 

女孩：白素素。素雅的素，也许信封上只写了一个素素，那就是我，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叫素素。

 

尹树：（翻信，迅速的）没有素素，没有你的信。

 

女孩：怎么会没有（缩手，面色灰暗状），怎么会没有我的信，我等了很多天了。

 

尹树：（打响车子铃铛）让让，让我过去。

 

（女孩被车子铃铛吓了一跳，闪过一边）

 

尹树推起车子走几步，回头张望。

 

 

 

（二）

 

灯光微摇旁白：尹树断定穿白睡袍的女孩是个住院病人，他无从猜测女孩得的是什么病。秋风一天凉过一天，梧桐开始落叶。街道上开始点缀着层叠的暖色，行人极容易忽视高墙两侧医院的景色，也极容易忘记身边掠过的是一个疾病死亡的王国。

 

邮递员尹树喜欢枫林路的秋天。

 

 

 

女孩上（等人，顾盼）

 

尹树思考状上。

 

女孩：邮递员，有我的信吗？

 

尹树：没有。

 

女孩：他们都叫我白素素。（翻信）（希望期待的语气）也许他们就写了素素这个名字。

 

尹树：没有，你也瞧见了。没有素素的信。

 

女孩：（叹息，流泪）

 

尹树：（同情，怜悯状）。

 

尹树：你老是站在那里等，能不能告诉我，你等谁的信啊？

 

女孩：等我母亲的信。我天天在等。从去年等到现在，可是她一直没有给我写信。

 

尹树：你住进医院多长时间？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没有来看你吗？

 

女孩：她在很远的地方。我知道她天天在想我。我也天天在想她，可是她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呢？我天天在等。她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呢？

 

尹树：也许她不知道你的地址。也许信在路上丢了。这种事情常有的。

 

女孩：呜咽。

 

尹树推车子走，回头：“天凉了，你该多穿点衣服了。”

 

 

 

三（强光，落叶全部不见）

 

旁白：人们注意到了邮递员尹树的微妙变化，一个月里他的嘴角也偶尔掠过微笑。尹树每天照常跑到分拣室帮那里的人分信，人们很快发现他似乎在找信。

 

尹树想那个叫素素的女孩总在雨后早晨出现，她的白色睡袍和倚墙而立的整个身体也散发出雨水和树叶的气息，凄清和诗意。

 

女孩又在等他了。

 

 

 

尹树走过去，不敢正视她的眼睛。

 

还是没有你的信。（脚踢地面）别着急，再耐心等等。

 

女孩：不，我已经没有耐心了。（目光盯着尹树）我不再等信，我只是在等你。我想我只是想和你说话。（用手折下一根枝条）在医院里，没有人和我说话，我快闷死了，我寂寞的要疯掉了。

 

尹树：说话，我恰好是不喜欢说话的人。

 

女孩：可我每次出来，恰好在这里遇见你。

 

尹树：你是病人。其实你应该医院里。你需要治疗，你怎么不好好和他们说说呢？

 

女孩：他们从来不听我说话。他们不跟我讲话。你和他们不一样，我觉得你是一个可以交谈的人，你是世界商场唯一一个好人。

 

尹树：你为什么这么说，其实你一点也不了解我。

 

女孩：不，我已经很了解你呢。（笑，交叉双臂抱着肩膀，低头看着地面）我一年死寂都等着信，天凉了，下雪了，刮风了，我常常觉得冷。一年四季从来没有人关心我。说，天凉了，你该加衣服了。只有你对我说过这话。

 

尹树：（脸红了）你为什么一年四季都穿这件衣服呢？

 

女孩；因为我只有这一件衣服。我什么都没有，我有许多辛酸的往事，你想听吗？

 

尹树：我想听。可是现在我要去送信了。

 

（女孩失望，流泪）

 

尹树：（欲走还留，思考了一下）告诉我你的病床号好吗？休息时，我会来的。

 

女孩；九病区九号床，很好记。（女孩转过身，对尹树说）九号病区九号床。你不会忘记，你会来看我的。

 

尹树：我不会忘记诺言的。

 

（女孩追上来，挡住尹树）

 

尹树：怎么了，我不会骗你的，我会看你的。

 

女孩：我相信（目光羞涩）你能不能给偶一样东西，随便什么东西？

 

尹树：随便什么东西？（摸一摸）真不巧，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带。

 

（摸出一条白色手绢）你看这个成吗？

 

女孩高兴的挥舞手绢走了。

 

 

 

四（侧光，阴影）

 

 

 

旁白：女孩再也没有出来，尹树觉得奇怪。好象当初突然在那里看到她一样，一个雨后的早晨，他脱下工作服。以一个普通男孩的身份，来到医院。

 

 

 

传达室门卫：你今天来看病人的？

 

尹树点头也不解释。

 

尹树穿梭行走迷失。

 

两个护士匆匆而过。

 

尹树挡住：请问你们这里有9病区吗？

 

护士：现在没有九病区了，九病区改成太平间了。

 

另一个护士：这后面有一座楼，那里就是九病区。

 

 

 

工人在忙碌。

 

尹树：有个叫白素素是在这里吗？

 

 

工人：有，好象是9号。

 

尹树：你知道她什么时候死的？

 

工人：好象夏天就死了。放在那里一直没人领尸。那个女孩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是她什么人？

 

尹树：什么也不是，我只是一个邮递员，我来看看她。

 

 

 

旁白：尹树面色苍白，捂住脸一步一步走向停尸房，他再次看见了白色睡袍的女孩，她的美丽的容颜，栩栩如生，她孤寂的表情一如既往。尹树看见了女孩的右手，她的右手紧紧握着那块属于他的白手绢。

 

 

 

 

 

 

 

1998年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