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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哈诺新浪漫主义美貌霍克桑法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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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丹,法国戏剧家,诗人1868年出生在马赛,青年时代到巴黎求学,开始学法律,后来由于对文学特别是戏剧的挚爱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但是最先发表的两个剧本并未引起反响,反而是一个诗集为他在文坛打开了局面。1894 年,剧作《幻想家》演出成功,他开始受到普遍关注。随后不久,他在《远方的公主》和《撒马利亚女人》中充分展示了其过人的才华,迅速跻身法国著名剧作家的行列。1897年,《西哈诺》取得非同凡响的成功,罗斯丹在国际剧坛名声大噪。1900 年,剧作《雏鹰》再次获得厂泛赞誉,翌年罗斯丹就被迎进了权威的法兰西学院,然而,成功与荣誉使这位才华横溢却脆弱的剧作家感到难以承受的压力,他对将来可能的失败感到恐惧。罗斯丹长期困惑不安、心力交瘁,后来导致健康恶化,于是悄然离开巴黎到法国西南部巴斯克地区的康柏养病,并在此期间潜心写作1910年,《尚特克雷》公演惨败,令热爱他的广大观众甚为失望,这个打击也几乎将他摧垮1918年,他留下末完成且出版后也未受瞩目的《唐璜的最后一夜》在巴黎憾然离世。
禁卫军军官西哈诺才华出众,剑术超群,但是相貌奇丑,他深爱才貌双全的表妹霍克桑,但因自惭形秽一直将感情深藏。等到西哈诺终于决定向霍克桑表白时,却得知霍克桑钟情于克里斯坚,一个俊美的军官。于是西哈诺继续隐藏自己的感情,井答应霍克桑帮助克里斯坚。因为霍克桑幻想的克里斯坚秀外慧中,锦心绣口,为了成全霍克桑的爱情,西哈诺代克里斯坚给霍克桑写情书,在黑夜的掩护下顶替克里斯坚向霍克桑求爱。霍克桑被求爱者的深情和才华打动,嫁给了克里斯坚。西哈诺和克里斯坚出征到了前线,西哈诺每日仍以克里斯坚的名义写情书给霍克桑。决战在即,西哈诺给霍克桑写下最后一封信,克里斯坚无意中发现信上竟有一颗西哈诺的眼泪,这才醒悟一直以来在自己名字后面隐藏的是西哈诺对霍克桑的真心。霍克桑来到前线,请求克里斯坚原谅自己从前以貌取人的浅薄,她从前线来的情书里感受到了灵魂之爱的伟大,现在她爱的不是美貌而是灵魂。克里斯坚意识到霍克桑真爱的其实是西哈诺,他要西哈诺向霍克桑揭露真相,但后来克里斯坚的牺牲使西哈诺再一次放弃了表白,他告诉临死的克里斯坚他已说明真相,然而霍克桑爱的仍然是他。霍克桑生趣索然进了修道院,她唯一的欢乐就是每周星期六下午西哈诺总是准时去陪伴她,跟她讲述一周的逸闻趣事。14年过去了,西哈诺对当年的秘密始终守口如瓶,直到一天他在去修道院的路上遭到暗算,重伤的西哈诺坚持来到霍克桑面前,最后一次做她的“新闻纸”。西哈诺临死,当年的秘密终于被揭破,霍克桑终于明白自己一直深爱的灵魂就是西哈诺。
1897年12月28日,五幕诗剧《西哈诺》在法国巴黎圣马丁门剧院首演,自当日起的每场演出,剧院门前都“万头攒动”,“一票难求”,盛况空前足以载人戏剧演出史册。剧场里,观众如痴如醉,忘乎所以;剧场外,最苛刻刻薄的评论家也极尽溢美之辞盛赞这部浪漫主义诗剧,称这“几乎是19 世纪法国戏剧的最大成功”,作者罗斯丹也一夜成名天下知,被奉为“新浪漫主义的旗手”。
作为新浪漫主义戏剧的经典之作,《西哈诺》并不同于一般的新浪漫主义作品,与其他作品普遍流露出消极避世的颓废情绪不同,它富有鲜明的理想主义色彩和优美的艺术形式。这两者都表现在对主人公西哈诺这一艺术形象的塑造上。可以说,《西哈诺》以其理想主义的光辉著称于世,是因“西哈诺”以其理想主义人格化身的形象成为不朽,我们不妨一边分析文本一边来认识这位主人公。
在一睹西哈诺真面目之前,他的伙伴,禁卫军军官们这样形容他:诗人,剑手,物理学家,音乐家,“地球上最别致有趣的人”;他外貌奇异,有个“神圣不可侵犯”的鼻子。我们还听说,他今晚可能会来剧场,因为他讨厌演员孟夫勒利,一月之内禁止他登台,而今晚在此表演的正是后者。第一幕,布高涅大厦的剧场里,观众已经满场,好戏即将上演。孟夫勒利登台,开口刚唱,台下一个声音就震惊了全场,“混蛋!我不是禁止你一月不许登台么?”西哈诺“似魔王般专制”,不惜“向全池子的人集体挑战”,要孟夫勒利在他三声之内自动下台。西哈诺言离即行,孟夫勒利小丑般应声消失。一时间,全场的不满竟换成了满堂喝彩。至此,西哈诺完全占据了舞台,而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西哈诺不屑以大人物的名字为庇护,胆敢向全体观众下战书,对自己的鼻子大发一通近乎强词夺理的奇论,语锋更是直指贵族。这般豪放不羁、狂言无忌的狂态激得贵族代表忍不住跳出来向他挑战。伐尔浮子爵为了讨好伯爵拿西哈诺的鼻子打趣,可这浑身缎带花边的家伙,文也苍白武也虚弱,“打趣”被嘲笑,比剑又惨败,反而对照出西哈诺文采卓绝,剑术精妙,一场边斗剑边即兴吟诗的精彩表演更是技惊四座。
乍一看来,西哈诺固然才华出众,但仅仅因为他个人不认同孟夫勒利的演出就大闹剧场,未免太过恃才傲物、专横跋扈。可当他向朋友吐露“秘密”——“我恨他,就因为有一天晚上,他竞敢去瞟她(霍克桑)一眼”时,刚刚表现得那样好勇斗狠的西哈诺此时流露出真情来。
“是的,我爱了一个人”,西哈诺郑重的语气,苦笑的表情。他在人前自傲“具有豪爽旷达,光辉堂皇的奇趣”的鼻子,其实是他最深的自卑。因为相貌的丑陋,他断定爱情对于自己不过只是痴心妄想,“就是梦中想受一个丑妇的恩爱,因为这个鼻子,也是不可能。”表白是不可能的,“让她当而讥笑我么?不能,这是世上我唯一害怕的事!”即便如此,当霍克桑约见西哈诺时,他还是欣喜若狂,燃起了希望。
霍克桑主动约见已经让西哈诺受宠若惊;见了面,她又满怀感情地回忆起他们幼时的情谊,西哈诺无望的爱情似乎有了转机。霍克桑进而表明自己爱上了一个人,她每一句的描述都让西哈诺如聆福音,西哈诺几乎要以为幸福的奇迹即将降临到自己头上,直至霍克桑形容心上人“俊美”时,西哈诺的美梦顿时破灭。霍克桑爱上的是禁卫军的新晋军官克里斯坚,并因为他俊美的外表幻想他具有文雅的谈吐和横溢的才华。她央求西哈诺保护克里斯坚井且为他们互传情意。剧场里,西哈诺风采卓然,慑服全场,确是赢得了佳人青睐;可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他赢得的不是她的爱情,却是保护和帮助情敌的承诺。这一场见面写得一波几折,九曲回肠,霍克桑自顾自地沉浸在对未来爱情的憧憬中,西哈诺却经历着上天入地的情绪跌宕。这番狂喜狂悲在不露声色的对话中潜流暗涌,主人公欣然,愕然,黯然… … 巨大的心理落差纤毫毕现,触纸可感。这场戏本充满了喜剧效果却让人欢笑当中心有戚戚。
我们知道,西哈诺“整个人被爱情占据”:他将爱人看得无比圣洁,猥琐之人对她“一眼不合”即被他视为褒渎;没有人像他那么懂得爱情,他把“痴情”当作美德,因为在某一瞬间为情人表现出了小小的勇气,俗气的酒鬼也能被他引为同道;为了一个一切未知的约会,他竟兴奋得发狂,大发“以一当百”的豪兴。他的爱情如此强烈,心爱之人却别有所爱,伤心失意可想而知,然而西哈诺不但没有心生怨恨反而承诺保护情敌,即使克里斯坚犯他大忌向他挑衅,他也没有借机排除异己,反而报以拥抱;当他见到克里斯坚,慨叹:“做一个美貌的青年军人,多么好啊!”羡慕之中满怀失落,却丝毫没有嫉恨仇视。西哈诺温厚善良的心地、宽广磊落的胸环展露无遗。“为得叫霍克桑不失望!”西哈诺决定“把我藏在牛皮衣中的心灵,度到你锦绣的衣衫里面”他把自己文辞优美的情书以克里斯坚的名义交给霍克桑,教“毫无口才可言”的克里斯坚如何动听地诉说爱情。一场浪漫的角色错换由此开始,此间演出了几多奇趣机巧的好戏,也生发出几多甜蜜又悲怆的况味来。
“如果我心意中要说的话,有这么一副美貌来发表,那该多么完美啊!”西哈诺心中爱情之完美,使得他认定表达爱情的言辞也必须配上美丽的容颜。在西哈诺,这个美貌和慧心结合的计划对他又何尝不是一种成全。
第三幕,阳台下的双簧,西哈诺“冒充”克里斯坚向霍克桑倾诉爱情。虽然在“冒名”的情书里,西哈诺无不在表白自己的感情,但像这样“直面”心爱的人诉说衷肠,亲自领受她的回应却是他从不敢想象的事情。借着黑夜的掩护,美貌不再闪耀逼人的光彩,灵魂终于可以露出最真实的面目,“我从未妄想会有此时此刻,我从未奢求出现此情此景,有了今晚我死而无憾,哪怕立刻结束我的生命… … ”。西哈诺沉醉在倾吐心声的幸福之中,几乎忘记了自己形容丑陋,忘记自己仍在代他人而言。激荡澎湃的感情得到了释放,霍克桑的接受与回应又使他备受鼓舞,西哈诺更加醉心于以克里斯坚的名义抒发自己的感情,即使在前线弹尽粮绝的险境中仍然每天冒着生命危险穿越火线去送信。
在这“为他人做嫁衣裳”的错位里,西哈诺牺牲自己的幸福去成全霍克桑的爱情,这牺牲里多的是苦涩和酸楚,然而“你的眼光每次瞧到我,就使我产生一种新的美德”,由“爱”而生“美德”,“美德”又荡涤着“爱”,使爱更纯洁高贵,深沉[宽广。“只要我的牺牲能带给你幸福,只要能听到这幸福带给你的笑声”。西哈诺将愁苦甘之若饴,化残缺为美满。事实上,西哈诺的爱情并不是“无所有”, 当霍克桑终于透过美貌,透过文采和口才,感觉到了这“真挚而伟大的爱”之时,她是以纯粹的灵魂与西哈诺相和应了。也许连他都不自知,他的爱情从来就不是“一无所求”,只是他的爱情超越了一切凡俗,但求灵魂与灵魂的相知与契合。
如果说“一无所求”其实要求更高,“一无所有”其实拥有最多,西哈诺尚存“私心”的话,那么到霍克桑亲赴前线表明自己深爱的是美貌之下的灵魂,克里斯坚又阵前战死的时候,西哈诺表现出了彻底的无私。他没有向霍克桑揭露自己就是那个“灵魂”,他告诉临死的克里斯坚“我一齐说了,她爱的仍旧是你。”不仅如此,在克里斯坚死后,他陪伴霍克桑14 年,坚守秘密直到临死仍不肯揭破。决不“利用”克里斯坚的死“乘虚而入”,足见西哈诺襟怀磊落;更重要的是,在西哈诺看来,个人私情面对悲壮的牺牲显得如此渺小,克里斯坚以生命捍卫了军人的荣誉,他当得起霍克桑的爱情,他值得在霍克桑心里永远保持完美的形象。这是一个军人对军人的尊重和敬意,也是一个纯粹的人对于荣誉本身的深刻理解和无限珍视。在给霍克桑的情书上,泪是西哈诺的,但他仍强调“血是他(克里斯坚)的”。西哈诺的爱情因这尊敬获得了升华,他的人格因这坚守更显高尚。
作者将整个剧情建立在这个浪漫奇情的爱情故事之上,其深刻的用意是要塑造一个理想的人格典范。作者让西哈诺的灵魂在爱情的历练中淬炼出夺目的光彩,也将其人格之美集中投射在他的爱情之上。在着力渲染爱情的同时,作者还从其他角度刻画西哈诺的形象,赋予他完整的人格魅力。
戏一开场我们就见证了西哈诺的卓尔不群。第一幕,作者特意选取了剧场这个龙蛇混杂的地方让各色人等登台亮相:好占便宜的骑士、偷鸡摸狗的仆人、小偷、赌鬼、虚有其名的演员、惟利是图的班主、装模作样的绅士、矫情空虚的贵族… … 这些几乎囊括了当时社会各个阶层的代表人物,他们各有各的滑稽,各有各的可鄙,共同组成了一副群丑图。这组群像作为西哈诺的对立面,对照出西哈诺与整个社会的不同。他们腐朽衰败,暗淡沉寂,而西哈诺一出场便光华灿烂:他文武风流,冠绝全场,一番傲然自白更彰显出其精神高洁,气质皎然。“我自有我精神上的丰采… … 必须身上样样东西都光明灿烂,自由独立可以昂首阔步,我才出来走路。使我趾高气扬的不是我的身体而是我的心灵”。
西哈诺追求自由独立的人格。他不屑攀附权贵,拒绝充当贵族的御用文人,拒绝“属于任何人”,他坚持“不要做依赖寄生的蔓草,即使不能成一株乔木,即使不能长得很高,可是必须傲然自立。”
西哈诺特立独行,宁可四处树敌,也不愿领受阿谀逢迎。他的敌人是一切虚伪、成见、卑怯、愚蠢… … 他几乎是在与整个社会作对,但他并不感到孤独与恐惧,他说:“我喜欢人家恨我,…… 我在那许多刀剑似的眼光的监视底下,走路才格外有劲!”他为自己选择了战斗的生命方式,选定了“无沦做任何事情都要让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人生道路。
他终生践行着自己的生命准则,与一切丑恶虚伪战斗,尽管穷困潦倒,仇敌环伺,始终不妥协不投降。虽然最终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他至死仍保持着一个斗士的姿态,他的精神强大得连死亡也无法战胜。他“一无折损”地带走了他“冠上的羽毛”,他的荣誉,他的威风,他“精神上的风采”,他人性的光辉。
19世纪末的法国笼罩在普法战争失败的阴影之中,国人意志消沉,悲观颓废,整个国家缺乏理想,一派沉闷。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罗斯丹激情洋溢提出了他的“理想宣言”:生活不能没有理想没有目标,就算这个理想永远也无法实现,但是只要努力追求,我们就能使人生变得美好,人性变得高贵。在这部作品里,通过创造“西哈诺”这个代表了几乎全部人性之美的光辉形象。罗斯丹件寄托了他对于人和社会的理想。伟大的文学作品从来就有振奋民族精神的力量,《西哈诺》一经上演,举国沸腾,在每一颗被感染、受激励的心灵深处,昔日法兰西的浪漫情怀和英雄气概仿佛被唤起。其意义和影响已远在剧场之外。《西哈诺》是典型的浪漫主义作品,以其理想主义的光辉与当时自然主义的悲观绝望形成鲜明的对比。它运用对照的原则,把崇高和滑稽、悲剧性和喜剧性结合在一起。整个剧本建立在具有强烈的荣誉观、独立不羁和自我牺牲精神的西哈诺的特殊个性上。戏剧冲突主要存在于主人公的内心活动中。充分的抒情性加强了戏剧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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