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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碧如烟:高考二十年记

(2008-06-09 22: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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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飘飘的年代

分类: 白衣飘飘的年代
 

夏碧如烟:高考二十年记(1988-2008)

 

小白约我到她镇子上的家去玩。那是高中毕业的那年夏天。

 

高考以后我们在就读的县中歇了一个礼拜左右,浓碧的夏天,空前绝后地热,那热量之后在记忆里一分分减下来,当时却是全部。整个青春都开始蒸发,流汗久了,人变成一缕晴烟。

 

我们同住到教师宿舍里去了,用的是一个老教师回家后留下的空屋子,那老师是省城人,因酷爱教育,退休后来我们县城教书。他有一头晃悠悠的白发,冬天围一条漂亮的红绿格子围巾,显示县城里不常见的文艺姿态——他见到我们常常拥抱,甚至会得在你额上印一个吻,象个生动的圣诞老人。许多学生没有上过他的课,却得到他自愿的许多帮助,或开小班无偿补习,或增送油印的复习资料,高考后小白借用他的宿舍也是一项。

 

小白当时很受老师们疼,她很静,却精致灵敏,有一种少女味道的人情练达。她展露的气质或者是不可替代的,在微小,脏乱的南方县城里,她细雪般的皮肤犹如会思索的羔羊。小白精于数学,却因物理不佳,勉强选了文科,高考前全是这样的情绪残废少年,她郁郁,但不知道为什么忧郁。因此反而添了一种紫丁香式的愁怨美。这种闺阁,乡土,少女,妇人统一的感觉,给了少女小白一种魅力。老师们对她,总有一种对待成人的尊重,这是我相当羡慕的。

 

我是一贯的细腻如丝却天然一股子浪漫主义的气息,热量充沛的灵与命,在少年时候幻化出一种桃花满树的艳丽和脆弱,黑发一肩,行走如飞,甜蜜地连脚下的泥土都是微笑的。不象小白永远含苞三分,我却是寻找盛放的契机一直到老的那类,少年时候的繁华之相自不待言。和小白的三年相交,是桃红遇见翠柳丝,她弄碧长堤,我飞花照月。两个的深交却有如烈火照见流泉,不能留却彼此相映相惜的。

 

我陪小白住了一星期,度过考试结束时候那最疲乏,最枯干的日子。我们常常在小小的阳台上一坐到天昏,在满天彩霞里默默无言。

 

对面是男生宿舍,正疯颠释放:烧书,唱歌,隐约还有人叫小白的名字。小白是否答应他们,连坐在边上的我也记不清晰了。只知道她那一周并非如释重负,而是整装待再出发,表情苍老而含蓄。我在凝视之间,都觉得自己老了。

 

 

我却一心一意要结束高考这场孽债式的赌博。心里已经出局了,身体,情绪,却还要在里面许多年,这种脱节是否被小白看懂不得而知,两个看霞的少女各守了自己青春的墨盒在宣纸前轻叹,背后浙闽交界处的重重青山上,杨梅树秀丽的身影给了蝉儿几许寄托,我们却不肯回头看,只是望着男生宿舍前的夕阳呆,又不是在看男生。总之,那周象胶片盒里七张素静的底片,无数迷团式的悬念,却永远没有冲印出来的可能。因摄影师是青春本身,他工作完毕时候,回头看前尘却已惘然。一代代解不了这火热的生命迷团,才知道美是无知亦无望。犹如庄生梦蝶的一周,是那个暑假的重重悬念之始。

 

志愿胡乱填完了以后,小白便约我去她家所在的镇子上小住。

 

我和小白认识了这三年,却从没有去过她家,只因复习忙,要分别时候,才有机会去。一周短休后,我记得小白表情转淡,无笑无泪,是已经准备高复了,我也不想太劝她这天然的悲观性子,只希望一起再度过这夏的另一周。

 

小小机器船在学校后面的江边就有,载客人沿江而下,去各个镇子,江边连绵青山,满江夕阳,通红通红的,真明艳。我和小白跳上船坐好,船上却只有我们两个客人,就开拔了,一路风烟,就象在公路上我们一起坐一辆摩托,那一路不象乘客,倒象船的主人。记得小白穿白裙,我着淡黄。水上霞光照眼,两岸农房,夹有水稻田,风吹暖江,夕烟淡淡。端得是一首孟浩然的五言,冲淡亮丽。两个少女在里面,象水墨画里两只白鹤渡水回乡,缥缈而平凡。广大的南方乡土,深深浸透了我的爱。

 

到小白家时候,天色已经半昏黑,我们下了船,在镇上雇了人力三轮回去,小白的小镇子已经半工业化,生产城市人所需的廉价物品。小白的父亲也在家里开一个小小作坊,家里一半填充着各类半成品。小白的房间倒是很大,没有陈设和家具,看得出来是新添的屋子。和镇上许多人家一样,靠作坊才赚钱,因此盖了楼。小白的父亲长身玉立,很是儒气,母亲却苍老疲惫。小白大半象父亲,一眼晃过去都似兄妹。一个家常有这样的套层结构,父亲和女儿,母亲和儿子,各成一族人。

 

我在白家睡了几日,她母亲煮得极好的红烧小乌贼干,过多少年还记得那浓香和嚼头对鼻舌的滋养,我又在小白房间里找到一部《几度夕阳红》在看,琼瑶的书那时候还是小批量在卖,在高中生眼里仍新奇如禁书。这样吃着乌贼干看着琼瑶书的日子走得极慢,我几乎要不愿意再前行了,除了偶然和小白出门散步以外。

 

几日后我问小白可否愿意陪我去旁边另一个小镇上看男生雨鸣。我和雨鸣约过考试后见面,但不知道如何下手去作真实的联络。爱情故事离我们,犹如人家的事情般生疏。遇见所谓缘分时候,我们没有了主意,只是搪塞着。

 

但我终于决定去看雨鸣,也不知道如何怎样先通知他。甚至不知道他究竟住在那镇上哪里,只和小白又登上机器船,到了另外一个镇子上,在镇边小村里找了许久问了许久,终于到了雨鸣家,他母亲出来,含笑招呼我们,也只当是平常同学聚会,没有认真问所以然,我们倒正好躲过了羞涩。

 

雨鸣不在,去另外一个镇子看同学了,他也是完全不知道如何再联络我,除了信——信又是那么明白的东西,不可以轻易起笔,邮寄。象一个透明的树根,不好轻易背着的,因此,我们只有彼此盲目思念。

 

雨鸣的家在村头河边,开门见水,水上有船。我撞进了雨鸣的屋子,悄悄打开他的衣服柜,看见空空衣柜里有一件雨鸣常穿的灰米色冬衣在这盛大夏天孤独蜷缩着。心里一紧,便出来了。看衣的那一秒,已尽了我的勇气去表达亲呢,之后迅速弹回羞涩,并微微恐惧于自己在沉默中的那份表达。犹如稚气演员不敢上场,只愿意坐回观众席,默默关注所爱,任他孤独,折磨自己,也折磨爱人,种种残酷,尽在年轻。

 

找不见雨鸣,小白和我倒在镇子上遇见另一个男孩穆穆,他在班里不爱说话,几乎是个陌生人,如今看见我们,却热心约了到他家里一坐。我和小白横竖在逛,也就应了。

 

穆穆父亲是医生,家里藏书甚丰,这让在孤寂的小镇上的我们欢喜了一阵。我借了《呼啸山庄》,答应几日后还给穆穆。

 

几天后,穆穆坐了船来取书了,他原来是个开朗的人,在班上不交往,竟然不知道,考试后,我们似乎有了成年人的尊严,开始学习自由交往异性。那种感觉是新奇的,一种充满祝福的日子正要来临。生命得有些许尺寸,就开始自由飞扬。

 

小白父母备了酒菜招待穆穆,这应该是小白第一次正式招待男生,我们在父母眼皮下和男生喝啤酒,也是第一次。

 

喝着喝着,我醉了,小白则一直坚持喝雪碧,穆穆和我喝酒,说了很多话。

 

记得我没有读完《呼啸山庄》就告别小白回城中的家了,毕竟我在N县城只是学生客。不想等到分数下来的时候和她面面相对,怎样的结果,都还是各自独自承担比较好。

 

几年后,我知道穆穆娶了小白。那个曾在宿舍对面狂喊小白名字的男生,却是鱼沉海底。一直想飞的小白,因为穆穆,留在了镇上。我呢,始终不知道雨鸣是否晓得我鼓起勇气找过他。

 

但,那个夏天以后,他穿越山边众小镇到城里见我时候,已是九月,我在另一形态的空间里,守着放飞不掉的青春,无论如何不想说话,只是沉默。两人呆坐到后来,一起默默起身,雨鸣用一辆自行车载着我,涉过城市许多街道,人流,我坐在后座,看着他后背,呼吸他的汗味,依然是那一种刻守距离的亲爱方式,我不知道雨鸣是否懂了,但那一段路上,自己的红色细毛衣陪衬他的蓝色牛仔衣裤,却象一幅画一样生动完美。于是,无语中,度过了一生中最蕴籍的一段爱情。

 

从此雨鸣不再在我的生命里出现。

 

这些,都是那个夏天以后的事情了。整个少年时,杏花吹满头的一个黄金欲念,却是在夏天小镇上的一周里完成的。我后来偶然会想,如果我去找雨鸣时候遇见了他,一生的故事会有怎样的改写吗。不过,我的拜访,最终惊起镇上另个少年穆穆对小白的一段潜情——爱情故事原来如此不可预演。

 

又几年后,借给小白宿舍的老师去世了,走之前,他写了一封信,用油腻的复写纸印了两份,千兜万转寄给刚开始工作的我和小白,一人一份,开头几句写道:

 

你和小白都是聪敏而努力的孩子,虽然坎坷,但终于成才!

 

老师的话让人惊动,我们原来被他默默注视了这么久,回信已经无法写,因为他已经去世了。无法知道我们是否象他少年记忆中曾经熟悉和喜爱的哪个女孩,那些流金岁月里一样微笑着沉默着的少女们。陶理2008。6。9高考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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