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岛的花——世上有个性情之城
我们是四个,去南岛的尼森,看花。
选了春假,考试刚过了。惠灵顿被灰风摇晃了一冬,刚开始暖起来,空气发出晶莹的光。云如大象牙,一片片。北岛如果是美,南岛就可以是一种幻觉,在那里,天海都是一种颜色,就是一种纤细,光洁的蓝。象我想象中的日本古书,《源氏物语》里的女孩子。
我们决定在尼森住几日,选了小小然而雅致的背包旅馆。尼森因为多隐居的画人,所以旅馆的设计常有奇幻之气质。比如这家塔思曼,是在每个房间里随意地用彩笔涂抹,门上绕了绿的常青藤,墙上飞了大朵的鹅黄水仙,床头柜上面蹲着寂寞的蓝鸟儿,是谁手绘的屋子。象不象你梦中的小家。而常常在旅行中被遇见。
大的客厅里悬挂有一种种不同的手作灯笼,比如海星,比如南瓜,全是简单的美好。窗外阳光大朵开,说明这里是阳光城市尼森。
我来这里是第二次,知道这是个性情之城市,酒,手工艺人,游人,当然,房价也在贵起来,因为谁嗅到了这里有梦的痕迹。其实使人安居的,不是阳光,是性情。等到商人们追来的时候,已经只抓到地价了,但空气中笑得最好的,可能是那个用笔抹出那片墙上树叶的流浪艺人。
我和少年们在小旅馆门口的红玉兰下面荡秋千,院中有张木桌子是给你吃早饭用的,红玉兰是一大树,花开过千朵,朝光中,一个颜色。夕阳中,又一个颜色,早上,她红得无忧,黄昏,她红得微愁。我不曾见过比新西兰红玉兰更开得完整的花,一树可以开成一个人的一生。细腻画出人心里可能有的深情和放纵。完全是未经触摸的美丽未经触摸的性情。我们久久停在花前,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吃饭喝茶,其实却是在用心听一个歌手的用心之曲,谁会对美丽麻木,谁又真敢为美丽停留,我们和一树春花之间,有那种唇齿相依的寂寞。
那年夏天,我曾经为北岛惠灵顿海边小镇几亩的薰衣草寂寞过狂喜过,而这次,在尼森,在这棵平凡的红玉兰前面,又作了花儿寂寞的解语人。
向来爱看花,何况是春天,在南岛,尼森,这个飞光如水银的城市。
旅馆里有一对人在默默下棋,他们是一对旅人,十年前在旅行中认识,后来一个在美国一个在澳洲,常有联系却不见面,今年忽然决定到尼森来,在这里住一年。
在红玉兰后面,有温柔如水的故事,在海上面漂浮着。我喜欢十年后在小旅馆里下棋的这一对,尤其是那个女子脸上沉静的笑,尼森可以放置多少个过十年的心灵之约。而过去十年的日子呢,管它多少风尘,在这里都会消失不见,等等等,等到红玉兰开满树的时候,旧日不能安定的性情都会静下来,变成海边的一局五子棋。
另外,南岛任何一个角落里都有不知道姓名的日本女孩在工作假日,她们总是在默默吃着泡面,旅行着。脸上有非常让人猜不透的,精灵而笨拙的笑。现代的日本女孩子看来都有些卡通,不再是那么充满川端康成所迷恋的,细小的哀愁。但是我非常喜欢现在的这一路气质。而她们也常常会在南岛让被北半球忙碌都市打乱的性情充电的。
尼森的塔思曼海边森林公园,是那种可以坐快舟玩的大树林。林边,银浪千尺,怪鸟旋旋。云象一把把手枪,在天海的靶场里自由射击着美丽。在这里,美丽太多,相互射击都可以,简直惊动人心。当船穿破晶莹之水天,送你到金碧相吻的海边树林脚下时,我们有点恍惚。这里的沙滩就算无人,也毫不荒凉,只因为,尼森如此精致而性情。厚厚的阳光,薄薄的灵思,把自然里的空和冷杀灭,烘托出永远的人情人气。据说,这个公园是看鸟,听鸟的好地方,连着听潮。下次,该好好在这里露营几日。
因性情之城市,变回性情之人。或者因是性情之人,来寻找创造了这个性情之城。
多年之后我定然还会记得尼森小旅馆的红玉兰,在那花下,我笑得如此天真。脑中全是旧日在大学里爱念的司空图《二十四诗品》。
咳,君知否,脱帽看诗,人淡如菊,全在尼森。
(塔思曼森林公园绵延数百里, 是一个露营听鸟之地)
(塔思曼森林公园绵延数百里, 是一个露营听鸟之地)
理子 零四 惠灵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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