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艳诗反映晚唐没落文人颓废情调

                                文/梦光情雨         

     青楼文学自唐代而大盛，围绕着同样的内容，涌现出大量的诗歌、曲词、小说、笔记。囊括四万九千四百零三首的《全唐诗》中有关青楼妓女的篇章就有两千余首。

    青楼题材的诗歌中唐以前多观妓诗，诗人一般处在节会筵宴的场合，取旁观的角度欣赏妓女的歌乐舞蹈，情绪较为平淡，遣词炼句也以直观的描述为主。

    到了中唐时期青楼题材的诗歌，以其内容的丰富、情感的细腻，判然区别于中唐以前的风格，仅从诗题来看，就出现了相当数量的“送妓”、“赠妓”、“别妓”、“怀妓”、“伤妓”、“悼妓”的名目，如果不是经历过较为深挚的情感交流，恐怕是不会选用这些带有强烈的感情色彩的动词的。这种现象与初、盛唐时期，中唐以前单纯的“观妓”局面适成鲜明对照。

   青楼题材的诗歌发展至晚唐时期流于冶艳,盖因国远将殂,士习浇漓所至。《北里志序》云：“自大中皇帝好儒术，特重科第，故其爱婿郑詹事再掌春闱，上往往微服长安中，逢举子则狎而与之语，时以所闻，质于内庭。学士及都尉则耸然莫知所自，故进士自此尤盛，旷古无俦。然率多膏梁子弟，平进岁不及三数人，由是仆马豪华，宴游崇侈，以同年俊少者为两街探花使，鼓扇轻浮，仍岁滋甚。”

    这种情况已与盛唐时期士人的狂放不羁形同而质异，它更多地带有末世文人及时行乐，自寻麻醉的心理病态，没落文人颓废情调，比较有代表性的是唐代大诗人杜牧的《遣怀》：

    落魄江湖酒行， 楚腰肠断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这首诗声韵节奏的美与内容的颓唐都给人以深刻的印象。它虽然不能涵盖杜牧诗作的整体风格，但诗中所流露的自嘲、自悔、自叹和无可如何的心情却是晚唐时期的士人所共有的。等而下之，一些无行士子以科名相炫耀，以酒色相标榜，“寻芳逐胜，结友定交，竞车服之鲜华，骋杯盘之意气，沽激价誉，比周行藏。”

    如“裴思谦状元及第后，作红笺名纸十数，诣平康里，因宿于里中，诘旦赋诗曰：‘银缸斜背解鸣当，小语偷声贺玉郎。从此不知兰麝贵，夜来新惹桂竹香。’”

    再如“郑合敬先辈及第后，宿平康里。诗曰：‘春来无处不闲行，楚闰相看别有情。好是五更残酒醒，时时闻唤状头声。’（注：楚娘、闰娘、妓之尤者。）”

    裴思谦乃是依仗中官仇士良的势力，买通关节，攫取状元的无行文人，裴思谦的诗也充满了一种小人得志，佻薄无赖的气息。

    至于郑合敬的诗，除了渲染一种左拥右抱，醉生梦死的气氛以外，就再无别的兴象可资玩味了。

    又如《北里志》所载：

    王团儿，前曲自西第一家也。己为假母，有女数人，长曰小润，字子美，少时颇藉藉者。小天崔垂休变化年溺惑之，所费甚广。尝题记于小润髀上，为山所见，赠诗曰：“慈恩塔下亲泥壁，滑腻光滑玉不如。何事博陵崔四十，金陵腿上逞欧书。”

    题记题到妓女的大腿上，实在是狂荡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而同侪还要引为美谈，大加称赏。

    这种以妓女身体为歌咏对象的青楼艳诗在晚唐并不少见。像崔珏的《有赠》：

    莫道妆成断客肠，粉胸绵手白莲香。
   烟分顶上三层绿，剑截眸中一寸光。
    舞胜柳枝腰更软，歌嫌珠贯曲犹长。
    虽然不似王孙女，解爱临邛卖赋郎。
    锦里芬芳少佩兰，风流全占似君难。
    心迷晓梦窗犹暗，粉落香肌汗未干。
    两脸夭桃从镜发，一眸春水照人寒。
    自嗟此地非吾土，不得如花岁岁看。

    方干的《赠美人》：

    直缘多艺用心劳，心路玲珑格调高。

    舞袖低徊真蛱蝶，朱唇深浅假樱桃。

    粉胸半掩疑晴雪，醉眼斜回小样刀。

    才会雨云须别去，语惭不及琵琶槽。

    严冬忽作看花日，盛暑翻为见雪时。

    坐上弄娇声不转，尊前掩笑意难知。

    含歌媚盼如桃叶，妙舞轻盈似柳枝。

    年几未多犹怯在，些些私语怕人疑。

    ……

     赵光远的《咏手二首》：

     妆成皓腕洗凝脂，背接红巾掬水时。
     薄雾袖中拈玉斝，斜阳屏上撚青丝。
     唤人急拍临前槛，摘杏高揎近曲池。
     好是琵琶弦畔见，细圆无节玉参差。
     撚玉搓琼软复圆，绿窗谁见上琴弦。
     慢笼彩笔闲书字，斜指瑶阶笑打钱。
     炉面试香添麝炷，舌头轻点贴金钿。
     象床珍簟宫棋处，拈定文楸占角边。 

     韩偓的《席上有赠》：

     矜严标格绝嫌猜，嗔怒虽逢笑靥开。
     小雁斜侵眉柳去，媚霞横接眼波来。
     鬓垂香颈云遮藕，粉著兰胸雪压梅。
     莫道风流无宋玉，好将心力事妆台。 
 

      这些以妓女身体为歌咏对象的青楼艳诗，从形式上看，词句浮艳，意象娇软，似可视为齐梁宫体诗的一股回潮。

    从思想内容方面看，体气纤秾，柔若无骨，反映出晚唐时期没落文人的颓废情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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