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家孔乙己
(2009-09-01 13:4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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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我的冷眼——时评·杂文 |
砖家孔乙己
文/天涯默客
制造砖家的工作室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一个硕大的会议室里有一张硕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桌子上预备了一些堆积成山的文件资料,可以随时为砖家们提供各种数据。做砖家的人,一旦领了主子们的意图之后,每每坐在会议桌前,找一摞文件,开始精心编造一些荒唐的理由以达到主子想要表达的要求------这是前几年的事,现在这些文件没有了,------桌上的文件已经变成一台台小巧的电脑了,砖家们可以在舒适的椅子上,轻点鼠标就随时完成一些更加不着边际的理由了,已经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挥汗如雨的工作了。
我从参加工作起,便在某砖家工作室里跑跑腿,领导说,我样子太傻、太憨厚,怕编造不出让公众满意的理论,就在这里做点跑腿的小事罢。工作室里的砖家们,虽然容易说话,但找资料的时候,也是很麻烦,他们往往一会找这个,一会要那个,甚至有时候,领导不满意的时候,还要重新再来,在这看似简单的反复工作中,有时候难免要犯犯错,要准确的拿到砖家想要的资料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因为找资料常常张冠李戴的缘故,所以领导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我的关系比较强硬,辞退不得,便改为将文件分类摆放整齐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无所事事,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领导是一副凶脸孔,砖家也因为以前时常犯错而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孔乙己到工作室,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孔乙己是唯一不用我帮忙查找资料的人。他身材很高大;脸色红润,脸上总是笑眯眯的样子;一部飘飘的花白胡子。穿的是一种被某些砖家称之为“国服”的长衫,光光鲜鲜的,并以此为荣。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之乎者也,叫人半懂不懂的。孔乙己每次到了工作室,所有在工作的砖家们,都是很敬重他的,只有我们这些跑腿的,可以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先生,繁体字要恢复了吗?”他不回答,却对其他的砖家说:“繁体字者,国粹也,然乡野粗人却不识国粹,悲哉?哀呼?”,说完,闭了眼睛,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一部长长的白胡子,也随着脑袋的摇晃而左右摆动。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先生,翻来覆去,这不是在瞎折腾吗?”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凭空污蔑砖家……”“什么污蔑?我们都习惯了简体字,难道要我们重新回课堂重新学习?”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要的,要的,为了弘扬国粹,不是折腾,……是正道!……砖家们的事,能算在折腾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粹者当扬”,什么“者乎”之类,引得我们这些跑腿的都哄笑起来:工作室内便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孔乙己也是科班出身的,只因研究了几本所谓的“国学”书籍,发表了几篇有自己观点的论文;于是就被冠以砖家的美名,由于近些年来,国学热遍大江南北,于是,孔乙己先生愈发的红了,各种各样的名头愈发的多了。乙己先生尽管红遍了大江南北,但是对待我们这些小跑腿的人,还是没有什么架子,所以,每每孔砖家来的时候,我们总是可以开开玩笑的。
孔乙己进来了半天,从资料上摘取了一些论据或者说是结论,就开始伸伸懒腰,这个时候,我们知道孔砖家要休息一下了,于是旁人便问道,“孔砖家,你当真是国学大师么?”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也不生气,脸上还是笑眯眯的样子。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么发表的一些论文都会引来公众的质疑或是不屑呢?”孔乙己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之乎者也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我们也都跟着哄笑起来:工作室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随便笑的,领导是决不责备的。而且领导见了孔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孔乙己自己知道自己是砖家,自己要保持一定的风度,所以绝不会跟我们一般见识的,终究是从唾沫堆里冲出来的砖家。不过,他倒是常常想把自己渊博的学识传授给我们。有一回对我说道,“你读过书么?知道茴香豆的‘茴’字怎么写吗?”我感动地点一点头,毕竟,人家是国学大师、是砖家,居然肯跟我这小人物交流。我便答他道,“草头底下一个来回的回字。”孔砖家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右手捋着胡子点头说,“对呀对呀!……回字有四样写法,你知道么?”我想,我没学过繁体字,我是不会知道的,便唯唯诺诺的样子,低声嘟囔着,我不知道的。于是,孔大师说:“看看,这就是要恢复繁体字的理由,‘回’字的四种写法都没人知道了,我们的传统国学就这样被遗忘了,被抛弃了!”而后,又会满嘴“之乎者也”,一副很大师、很砖家的忧心忡忡的样子,每每这个时候,我就会跑开,我怕孔砖家接着考我。
有几回,工作室的其他几位砖家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乙己。他便跟他们开始“之乎者也”,有时拱手有时作揖,让我们听的、看的是一头雾水。不过那些砖家们散去之后,孔砖家看到我们一副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孔砖家终于有点“愤怒”了,伸出一个指头朝向我们,说道:“悲哉,悲哉!我博大之国粹,自此将毁于一旦矣!哀其不争,怒其不为......”。这个时候,我们往往就会知趣的走开,各自找点无聊的事去做了,尽管我们知道,孔砖家的怒火不是朝向我们的。
孔砖家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工作室还是受到一定影响的。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领导来工作室巡视,忽然说,“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据说现在正在忙着给汉字整形,不知道是真是假!”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位砖家说道,“他怎么会来?……他忙着给汉字动手术,忙了,咱们的工作室大概是资料不够齐全了。”领导说,“哦!”“是不是我们的工作室也该重新升级了。这一回,据说人家开始使用网络、电脑了,所以,孔大师大概也开始习惯网络办公了吧?”“是这样啊?”“肯定是,人家鼠标一点,要什么资料有什么,哪还像咱们这样还用人工查资料!”“以后看看吧,孔大师不来,咱们好像没有什么雷人的料了。”“是啊,我们也该改善工作环境了。”“改善之后会怎样?”“怎样?……那就方便多了?说不定孔大师还会回来,继续为我们做贡献,继续让我们雷人呢!”领导也不再问,若有所思的走开了。
中秋之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靠着火,也须穿上棉袄了。一天的下半天,砖家们正在静静的工作,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国之民性不开,汉字何以创新!痛哉,惜哉!”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赶紧站起来向外一望,原来是孔大师站在门口,一副愤愤的样子,我赶紧把大师请进了工作室,一边通知了领导,领导很快就过来了,一边与孔砖家寒暄着,一边责怪孔砖家这么久不来,弄得工作室想爆料都没有。孔砖家看了看还是到处堆积资料的工作室,一边摇头道:陋哉,陋哉,实难当改字之重则也......领导回到:马上更新,马上更新,大师还是要常来啊。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到了年关,领导说道,“孔乙己不来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孔乙己还不来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而我们的工作室终于换成了电脑,接上了网络,自此,一批批的砖家们更是慕名而来,一时间,更多的砖家源源不断的从这个工作室走了出去。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孔大师已经有些傲慢了,已经看不起我们的工作室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