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一个年过四十的男人不嗑药的话,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他整天吹胡子瞪眼。所以,王朔说他得过类精神病,是再正常不过的。可一个人眉飞色舞的说自己得过精神病,这状况也已经够神经了,怎么也不像病愈的。
王朔之所以要有一阵子神经,其实因为他有一本书要卖。这简单不过的道理,让人心酸。可仍然去买来,花了二十八块,硬壳儿的,还带套儿,一不留神掉出来两枚小书签,是游戏网站的广告。书签油头粉面的,像那写书的老男人,只是牙黄了,仿佛是说话太多反而沾了牙垢。
这是过去的事儿了。
半年前买来的《我的千岁寒》,竟然半年都没看完,后来是放到厕所里督促自己尽快看来着。可马桶盖子倒是给坐断了,像读到兴处的激动之举,可不过是马桶年久失修。
此事重提,是因为突然有个朋友说:“把你的千岁寒借我看看。”
这是个病句。千岁寒不是我的,是王朔的。可朋友以为这么说我会喜欢。
这半年,我看了一本我的《千岁寒》,坐坏了一个我的马桶盖;还弄了一套我的小说集,有人说现在不流行短篇小说了;又弄了一套我的随笔集,有人说要先出名再随笔。
这半年,我还认识了一个搞摄影的朋友,说是干脆给你拍套人体照算了,我却非要捂着脸。好像脸是自己的,身体反而不是。
关于人体照和犯神经,其实是我与王朔异曲同工,想来这社会在逼迫着任何阶层的人,很公平,无非是前者贱卖、后者贵卖的区别。
如果没有王朔,八、九十年代那会儿的男青年肯定迷茫的很。王朔告诉男青年,你可以胸无大志、游手好闲、油嘴滑舌,端得是有一腔热爱女孩的感情,就能得到最漂亮、最单纯、最活泼的妞儿。这是王朔对那一拨男青年的贡献、对那时代的爱情和理想的贡献。可那理想,因为痞子式的爱情而被架空,就像《过把瘾就死》开头那个一头扎进无水游泳池的青年,奔的东西都是蒙人的。
但蒙人的,往往都是看上去很美的。
那么,王朔如果在冯小刚拍完《甲方乙方》后就那个什么了的话,我的意思是得个不治的神经病,或者更高深点像王小波那样彻底的离去。我们一定会非常怀念那个得意忘形却不招人烦的北京青年。
可王朔活得实在太长,虚岁都五十了。读者也跟着精了很多,不再轻信于他,看明白了他不过就是个在北京圈儿里捣腾生计的someone。因此一旦捧起《千岁寒》,说看不懂就看不懂,不觉得是和文学或者新式汉语言作对。
我不懂文学,所以不谈文学,只是谈一个男人的老去。这男人的老准是从他的骨头开始的。
王朔五十的这年,我刚满三十,虽爱口头欺负老王,却并不比老王三十岁的当年。就好像,我现在碰到一些二十五岁的小姑娘,都拽着跟我说话,好像欺负我没二十五岁过一样。所以,我谈王朔的老去也是站不住脚的。
尽管全中国可能有三千人认识我,可倒有两千五是关心我何时结婚、嫁给谁。都摆明了知道我不能做出伟大之事。其实,我不过是另一个嘴尖皮厚的范本,就是2007年一个黑漆漆的所在往枯井里跳落的那一位,糊上些美好的——诸如理想、坚持,无非是在欺骗自己和别人。
如果没成功,是闹剧。如果成功了,是奇迹。总之,都给我老来的悲悯情怀做好了铺垫。
其实活得越长,遗憾倒是越多的。做错了事,想人生漫长总有弥补的时候,却发现越过漏洞越多。过把瘾就死,没死成,却弄出个荒唐的一千岁来,就是例子。
而我何尝不如此,这么半年半年的耗费着,除了做春秋大梦,其他一无所得。无非是让我的房东过来修马桶盖,他一边嘴里嘟囔着:在这马桶上还能干啥呢?
我觉得这话属于性骚扰,看来他竟不知道我又名朱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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