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4月1日，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因为华文漪。

 

 

她已是任何字句组合都形容不出的人儿了，在我的心中，她就是古典美的化身了。杜丽 娘、杨贵妃、陈妙常固然情态各异、优雅流泻，可角色的屏风后，华文漪正云淡风清的 微笑着呢。惯于从旧时演出录象中寻找她那回眸一笑间的风情，亦或者在那些存量实在不多的陈年资料中追溯伊人的本来面貌。那几张档案照片中，她总是抿唇浅笑，眼神透彻，那姿态是要把整个人交予照相机镜头的。而同旁人的合照中，她则是落落大方、仪态款款，眉宇间隐约有一丝内敛。她，究竟是怎样的呢？

 

这一天，她就在我的面前，击破或证实了以前的种种揣测。华文漪，她是入席爽朗幽默、知书达理，活脱脱是江南水乡书香门第里的大家闺秀。她笑，我只觉得心底蓦地生出 一股子暖意，那种酥软的温润，一瞬间走遍全身。呵，真的好象是做梦，从未想过有一日我居然有幸见到华文漪。紧张，手心出汗，小腿颤抖，语无伦次，总以为这是梦，于是掐自己的腿，知道痛没，才恍然原来这并非梦境 ，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着的。最好的闺门旦华文漪就坐在我的对面，我甚至可以看见她皮肤的纹路。

 

华文漪很亲切。美有很多种，那种冰山美人固然验证了“距离产生美”，但是触手可及 的美却又耐人寻味。而华文漪的美恰好在两者之间，是最美妙的综合体。她当年在古戏台上挥洒自如的演出，让人心驰神往，在这个浮华的年代，我们还有华文漪这样的能够完美传达古人情操的淑女，实在是时代之幸。娇美端庄的扮相、清亮婉转的嗓音、柔软优美的身段……这些天赋当然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华文漪能够深入角色内心，将一个个旧时代的女性呈现出饱满的形象来，这一点实在无几人能做到。我们这些爱着昆 曲的人，像爱着生活一样仰慕着她。而她坐在我的对面，微笑着，要我怎么形容这样的 笑呢？不是那种冷冰冰的带着神秘感与距离感的笑，而是亲切但是又让人仰视的。她的那种风度，是在艺术滋养和自身修炼中磨砺出来的，既是上天恩惠又是自己努力的结果。

 

于是想起当年她和岳美缇演《红楼梦》时的场景，那时候她年方20，风华正茂，演林妹 妹葬花也算是相得益彰了吧？那时候她有多美呢？大约眉目如画、身轻如燕也是形容不到位的。还是爱她到了一定年纪后的感觉，那种美是时光赋予的，最好的《牡丹亭》，那时候她已是中年了吧，可是那少女的韵味，真找了少女来演也一定不如她。

 

她的人真的很多，我算是极幸运的，深居浅出的华文漪，我终于还是见到了一次。之于我渺小的命运来说，这已经是传奇。因为所谓的古典美，华文漪已经具体于我的面前，正如同见她时她信口表演一段《山坡羊》，即便无数名家演绎过，可是同她却是不能比较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