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我本来是打算去电影院的，有人请我看电影。最终没有进去。因为欠了我人情而决意牺牲的鱼头喜出望外，他肯定是以为我脑袋短路了，趁着尚未改变主意，拉着我就跑。其实是因为实在没什么电影好看的。

后来就摸索着进了一家咖啡屋，因为过巨大的玻璃窗，我看到了那里面在放《东方不败》，演到了马死的那段。只是刚刚开了个头，于是我决定进去坐坐。

临桌的女人大约三十岁，一个人，穿着暗红色的毛衫，吸烟。可以嗅出那是品质良好的烟，喷薄出的是一种淡淡的烟草香。她的眼睛细长，用墨黑的眼线笔挑上去，小眼睛中颇见光彩。我不喜欢这类女子，我喜欢那类有着大眼睛的女子比如电影中的林青霞关芝琳李嘉欣。眼大便显得单一纯良，而眼小旧看起来好像暗藏心机。那女人看电影很认真。

李连杰很纯一，而且有股子孩子般的简单。其实他并不贴合书中的令狐冲的形象，那样稚嫩，但是骨子里的自由自在，却是一脉相承的。关芝琳的任盈盈说一口方言，是艳丽的苗家少女，和令狐冲之间只有隐约情愫而不是天长地久。李嘉欣依然是花瓶，做个假小子却都是要靓过旁人的。

全都在江湖中沉浮，并不特别。

东方不败。

这四个字出来便教人觉得心中一振。是的，何人骄傲至此，胆敢名曰不败。

东方不败。

亦男亦女。忽是俊逸硬气的教主，忽是裙裾飞扬的美人。风华万千。

他要做的是什么，是那番伟大的事业。他什么都可以不要，甚至抛却了男儿身。直到，他变成了她，变成了一个女人。

那样艳丽夺目，妖娆之气从心底渗透出来呼之欲出。竟然美过所有女角。半晌，我和片中的令狐冲都沉浸在她的美之中。那种带着致命吸引的荼糜之美。

武侠世界中，林青霞确实是教人惊叹的。一个当年的琼瑶的玉女，一个据说生活中秀气内敛的女子，竟然可以流露出寒剑般凌厉的目光。并且，可以自如的游走于男与女的性别之间。她的美是极纯净的，即使性别不停变换，亦不会让人心生杂念。练霓裳那般冶艳的女子，在她那里化为凄绝。在慕容燕和慕容嫣间变化无常，也只是因为无爱而导致惊慌失常。东方不败，既有男人的趾高气昂，而更多的却是女人的媚。

在水中与令狐冲邂逅，是妖媚与妩媚并存的。

她说，天下人皆负心。那她就不该寄情与任何天下人。

最终，义字当口令狐冲还是背弃了她。她宛如一只受伤的蝙蝠，剧烈的收缩起来。

流血。生命的血液汩汩流淌，她的美愈发鲜艳起来，似乎也被这刺眼的血着了色。身体藏在纷扬的裙角中，有太多秘密。

她什么也不说，带着沉和诡异的表情坠落。她不会对令狐冲说的，她要他记得她要他后悔一辈子。她最后用生命，再度戏耍了一回世人。

东方不败，她当真从未输过。

《只记今朝笑》的歌声安然飘起，令狐冲乘风离去。

临桌那女人还在吐烟圈，只是狭长的眼睛不再盯着屏幕转到了自己的手链上。我拉着结帐完毕的鱼头离开。

为何夜晚城市的马路上不再是人山人海，为何路灯那般耀眼却昏黄。书店中人倒是多，大抵在这不是周末的夜晚，看书算是享受。我端本书坐下来，坐在两个男人之间。忽然感到一阵压迫，那两个中年男人的臀部过于肥硕，以至于我会有挤压感。起身，拉着在音像区找美女碟片的鱼头回家。

径直爬上天台。

坐在水泥板上，有阵阵寒意。是的，衣露申，太多的衣露申。这丰富的幻觉瞬时间占据了我的头脑。关于江湖，刀光剑影。我的脑海中的碎片，残败破落。

我的生肖是兔，天秤座，占卜书中这样说，我该是一个中庸的完美主义者。苛求但是不奢求，软弱但是不脆弱。

我的江湖也是如此。要问到我最喜欢的武侠片，我的答案是《新仙鹤神针》。当然，太多人觉得该片平庸粗劣，在我的眼中它却是发热发亮的。

梅艳芳，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梅艳芳，和她的白云飞。当然，还有梁朝伟的马君武，以及那首《傲》。

白云飞，听这名字便已窥出飘逸的端倪。一身白衣胜雪，云鬓伏贴平整，身姿如发髻般挺立。神仙一样入世，却是未经世事的苍白稚嫩。

或许，不若初遇更好。但是，一切不发生，那她生命中空白的25年后，又将是空白。

机灵市侩的马君武和美艳而仇恨深重的蓝小蝶，与她构成了一个三角。一边是两女与马君武皆有情，一边是白云飞与蓝小蝶之间如宿命般的纠缠。

最后变成一条线，都是好人，都是义气儿女，该站到同一战线上去的。

白云飞用自己，为同一战线的其他人，换来安稳。她一如遁入时一般遁出，眼神依然清澈见底未经洗礼似的，不带伤痛却有着笃定的快乐的。

她没有错，不需要去弥补。只是，爱，让她有着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的勇气。她是要救赎的，救赎一切的善。

辛晓琪的《傲》飘进画面中时，我早已泪流。那时让我印象极深刻的一首插曲，后来多番寻找不到，极失望的。

我喜欢的还有《新龙门客栈》，沙漠之中，旋风走石，画面是粗犷的，但内里却有一股收敛的柔情。

林青霞开始也是扮做男装，但斗笠下的如水美目却是饱含期待，脸颊在大漠恶劣气候的风吹雨淋中依然光亮如丝。这便是爱的力量。这女子叫莫言。尘世中纷扰太多，索性闭上了嘴休要言语了罢。梁家辉的周淮安是个有分侠心的老实人，若不是两位美人同时心系于他，便是不提也罢。另一个美人是张曼玉的金镶玉，风骚女子，泼辣机智而且敢做敢当。和莫言浴中打斗那场，很能凸现性格的，莫言是骄矜的半遮半掩，而金镶玉是索性一了百了无所顾忌的。

这样直接坦荡的女子只能做尤物，却比较难得到爱。

周淮安爱的是莫言，可她死了。金镶玉一把火烧了龙门客栈，追随周淮安去了。

过往的君子，休要别离，听我来言。桃花马上，桃花般娇艳的女子伸出了小腿，诱人却只能克制。

握住的世界，松开就是失去。人已中年的大侠面对心爱的女人还是退却，女人已经略沧桑，欲言又止真是痛苦。

她纵身一跃。什么江湖什么爱恨情仇全部见鬼去吧。另外一个他，一个从未驻扎在她新中的他揽住她的腰，说了句大约是要跳一起跳的话。好多事情总是后来才看清楚，是这首歌。

我对着阴暗的天空中并不明亮的星星低低的唱Winter。已是春天，冬日的凋败只剩下浅浅痕迹。

衣露申淡了。那关乎江湖的梦，如同有着深青色斑驳花纹的石头，轰隆一下沉钝，没有回声。很多时候，最艳之花只在幻觉中绽放。

 

2005-0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