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细雨的傍晚,我来到“春夏秋冬”港式酒楼。这个闹中取静的酒楼距离地铁站不远,但从十条车站走到这里,裤腿还是留下了湿漉漉的雨渍。不过,由于是凉爽的秋雨,行走在这150米的途中,反而感到颇有些莫名的诗意。
准时到达的还有“拭目以待”,当然,这不是他的学名或网名,曾因他的每篇文章结尾总惯用“让我们拭目以待。”而被众人起的绰号。
已经10年没有见到他了。自从娱乐报道中退身后,昔日这些经常在娱乐活动的聚会上碰面的娱记,几乎彻底地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每当去外地,当地媒体的老朋友往往习惯性问一句:“现在网上还能总看见你的踪迹,他们都干什么呢?怎么都看不见他们的文章了?”
“他们”统称的一帮子人里,包括“拭目以待”。我抱歉地摇摇头:没有任何联系。以前是因为工作原因偶然走到一起,现在,唯一的共同点没有了。
众人听罢,点头称上。
今晚的聚会竟然不期而遇。
“你怎么来的?”他好奇地问。
“地铁。”
他困惑地打量我一下,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那时,他对我每天大量的稿费单充满羡慕。“你的传真机就是印钞机啊,每天传出去的稿件换回来就是人民币!”那时,从邮寄汇来的稿费单每天纷至沓来,但对于一个月最多能够凑到20张的他,几乎是一个永远无法达到的数量。
“你的车呢?”
“早不开了。”
“你现在不写娱乐圈文章,干什么呢?”
“除了写字,我能干什么呀?瞎混呗┉┉”
他挺了挺隆起的腹部,自豪地宣告:“告诉你,我要买车了!”
“祝贺你!”
“这些年,我也不写了。但我当主任了,再不用每天编稿了,而且外出消费也可以签字报销了!”他愈加发圆的脸颊本想掩饰一下笑容,但还是禁不住地绽开了,“我现在说话算话了!”
这我相信,以前他一直在单位受排挤,但没有勇气辞职、跳槽。曾经劝他离开那个小报社,如果一天到晚总是忍气吞声的话。但他断然拒绝道:“我跟你不能比,我有孩子。辞职没钱怎么养活他?”
今非昔比,他昂起头点燃一支烟,“你还不会抽?!唉,人呀,活着可不能不享受。”
我笑笑,敷衍地说:“我活一天算一天。”
他递上一张名片,很熟悉,依然是那个报社,但电话与职务变了。
“你没有电子信箱?”我感到奇怪。
“不要那个,没用!”他极为不屑地撇撇嘴。
“莫非你不上网?”我更加好奇。
“当然不上网!
”他骄傲地承认,继续鄙夷地说:“网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怎能信?”
我陷入沉默,实在找不到适合的话题。
“我现在唱歌可棒了,经常去歌厅。”他却有着滔滔不绝的话题。“钱柜,知道吗?在朝阳门。”
我苦笑着点头,示意他不必费心指路。
“洗脚?知道吗?我隔三差五就要去洗脚,太舒服了!”说罢,陶醉地闭上眼。
他微后仰的头发一缕缕、油腻腻的。我想:洗头可能比洗脚更重要,至少对他如此。
陆续到来的迟到者破坏了他神仙般的意境,宴席马上开始。
“各位要什么酒?伊夫,你先点。”
“对不起,我依然不喝。”我向在座所有人致歉。
“伊夫什么欲望也没有,你看:他烟不抽、酒不喝、歌不唱、车不开,还有脚不洗┉┉
”一片烟雾中,“拭目以待”居高临下的奚落并开导道:“人生啊,要抓紧享受!”
在一个已经沦落到“活一天算一天”瞎混地步的人面前,他有足够炫耀的资本。“拭目以待”脱下灰黑色老式夹克外衣,主任般地开始指挥:“要一箱青啤!”
“男人不喝酒不就是白活了吗?”他高声再次证实自己生活的价值。
有人突然问道,“伊夫,这又从哪个国家回来?”
“┉┉”我没有来得及回答,“拭目以待”便抢先截过话题,惊讶地问:“你出国了?”,然后极其经典地问一句:“去过泰国吗?听说真人秀特别棒,对了,你看人妖表演了吗?”
我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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