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梅若梅

    王彩玲黑色的脚蹬裤，是我们曾经年代里的摩登。80年代的我们，人人穿一脚蹬裤，使得萝卜腿更萝卜，小挫子更挫子，豆芽菜更豆芽。脚蹬裤是一个时代的随波逐流，我们悄悄萌芽的个性，羞羞答答，欲拿块布遮挡，正好脚蹬裤来了。于是，在清一色的脚踏裤里，我们没有了自己。

  王彩玲没有被一个时代的脚蹬裤淹没掉，因为她把自己的精神凌架于现实之上，她就像一片花海中突然冒出来的坚韧杂草，突兀，扎眼，另类。王彩玲长得丑，却是清高的，这清高缘于她的好嗓子，她说：老天就是给我一副好嗓子，没了这个，我就是个废物。这副好嗓子，如天之光翼，让王彩玲望见了自己的价值和理想。于是，把户口调进北京，到巴黎唱歌剧，成了王彩玲雷打不动的执着。在寻找自己价值的同时，王彩玲失去了平凡人的世俗生活。她对前来求爱的周瑜高傲地说，宁吃鲜桃一口，不要烂杏一框！那一刻，这个丑女人的自尊和执着是令人敬佩的。及至到后来的单身，她也没为当初的选择后悔过。

  在这个小城里，不只王彩玲一个异类，还有幻想成为中国梵高的炼钢工人黄四宝，痴迷芭蕾的舞蹈老师胡金泉，倾心于歌剧、倾心于王彩玲的小市民周瑜……在小城的人眼里，他们是不自量力的怪物。就像胡金泉说的，“是卡在城市喉咙里的鱼刺”。黄四宝的人体画被老妈骂成是“流氓画”，跳芭蕾的胡金泉则被视为“二尾子”。为了证明自己的性别取向，胡金泉选择了毁灭式的极端-----非礼女学生。这时，我真是佩服他的。这种毁灭，是敢于挑战自己挑战社会的勇气。毁了身体和自由，却胜了自尊和精神。

    那样的时代，小人物的理想，为什么不被人尊重，不被社会理解。这让我想起了影片中小张老师说的一句话：“不是你心理阴暗，就是我心理阴暗。”每个人都怀揣理想，却容不得别人的标新立异。就像那一片花海，容不下一棵杂草。杂草们终是被除去了，而且是自己除掉的自己。内心强大的王彩玲在自己的理想被多次利用后，过起了平凡人的日子。梦破的黄四宝混成个骗子。胡金泉在牢里寻求人生的安全。周瑜则舍弃了自己的追求，结婚生子。

    到这里，他们似乎都把理想妥协了。但我还是看到了光亮。王彩玲没有放弃，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她转移自己的理想给收养的女儿。同时，她不再把梦想凌架于生活之上，而是把理想融于生活之中。看卖猪肉的她，看给女儿唱童谣的她，看天安门前的她，脸上没有清高，眼里没有绝望，却是温暖、从容的。

    王彩玲让我明白，理想和现实之间不是天和地的距离，而是小溪与河流的相互交融，最终归入大海这片生活。

    影片结束，我倒想起了一部动画片《霍顿和无名镇》。无名镇是生活在一粒浮尘里的无数生命。为了证明浮尘里有生命的存在，霍顿和无名镇的小生命们共同努力，共同抗争。最终获得了胜利。影片说，生命就是生命，不论大小。

    黄四海、胡金宝们的理想，也就是那一粒浮尘。只是，他们的抗争失败了，尘归尘，土归土，再无狼烟起。但我想说的是，理想就是理想，不论大小。且尊重。